鬼故事

七人潭

  一、三人行

  农田干了,火烈的太阳快烤枯了秧苗子。

  徐晓军爸瞅着一地的秧苗烦恼万分,抖出一支烟点上紧锁着眉头朝二里开外乌黑的山包定了一阵子,朝旁边除草的徐晓军说:“天烈!也不下雨,不知道七人潭里还有没有水!”

  徐晓军侧过脸说:“爸,我跑去看看吧!”

  徐晓军爸鼓鼓腮帮,吐了口烟撇过头心有余虑地望了徐晓军一眼,说:“还是我去吧,你把骡马拉回家吧。”

  “爸,我去吧。”徐晓军坚持着,蛮自豪地说,“我在学校里是长跑冠军呢,别忽视了我的能力!”

  “跟这没关系!”徐晓军爸吹拉胡子瞪眼说,“回去吧!别啰嗦!”

  徐晓军无辜的撇撇嘴嘟囔着:“不去就不去!你以为我想去看那停尸房吗?”

  徐晓军有些沮丧,但他爸的话他不敢不听。徐晓军心里嘀咕一阵,收拾好背筐打了田埂边的骡马,哼着《死了都要爱》朝曲长的小道慢慢隐了去。

  徐晓军爸朝田野放眼望了一圈,发现村长还在田里忙活,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力量来。他又点上一支烟,脚步坚定地走出田野朝着二里开外乌黑的山包走去了。

  田野里的村长站起身捶了捶酸疼的腰,以远视的方法让自己休息一下。然而他突然地愣住了——“通往七人潭的小道上那人不是徐晓军爸吗?他想干什么?”

  村长抬头眯眼看了一眼太阳又朝徐晓军爸走的方向瞅了一阵子,突然收回神收了器具往肩上一搭,慌慌张张大步走出了田野。

  “呃!七人潭今年不是要变成八人潭的吗?每年死一个人的地他也敢去?!”

  二、出事了

  徐晓军回家正赶上下午六点多的电视剧《西游记》连播,徐晓军就喜欢翻来覆去看孙猴子斩妖杀魔的故事。这一集讲到唐僧收大胡子沙僧为徒,可当流沙河里跃出一个颈项上挂着骷髅头的大胡子时突然停电了。

  电视没得看,徐晓军发起呆来,想到电视剧里流沙河的异象他突然莫名的不安起来——“七人潭会不会也是这样的?”

  正想着,徐晓军妈心事重重走进堂屋来,一脸担忧地问:“你爸怎么还不回来,你也真是的不和他搭个伴!”

  徐晓军撅撅嘴:“我说我去的,爸不让!再说总有人要看骡马呀!”

  “田里又不是没人,还怕人偷啊?”

  “是爸叫我回来的呀!“徐晓军有些委屈,又有些不信,“爸真没回来?”

  “你以为我吃饭的力气是用来骗人的?”徐晓军妈插着腰,一脸不快,“你就知道天天看电视!”

  徐晓军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妈,不会是你拉闸了吧?”

  徐晓军妈白了他一眼,说:“是又怎么样?”

  徐晓军有些无奈,没敢还嘴,把头探出门外望望西山上半个太阳说:“不会吧!太阳都快落山了爸怎么还不回来!”

  “他……”女人的神色更仓惶了几分,“不会出什么事吧?”

  “怎……”徐晓军也有些不安起来,想说的话又一下子咽到了肚子里:爸去的可是“七人潭”啊!

  女人慌了,徐晓军也不安起来,脑袋里反反复复出现流沙河诡异的景象来。

  母子俩打定主意兵分两头,徐晓军去叫几个人,女人也去叫了几个人。

  等找到七八个人的时候天色已经朦胧,村口蓊郁的树林里寥落地传来阵阵惊悚的猫头鹰叫声。

  一个大臂膀汉子站在一群人前面瞅着七人潭方向石墨般的山包鼓了鼓腮帮子,声音雄浑说:“走吧,是死是活总是要看个清楚的!”

  徐晓军咬咬牙准备说大臂膀汉子不是,却被女人一把拉了回来。徐晓军有些不明白妈为什么阻止自己,瞅着母亲半天没说一句话。

  徐晓军妈赶忙说:“真是不好意思了,就辛苦大家帮帮忙吧!”

  人群中突然有人怪腔怪调细声说:“七人潭可不是个好地方,别说都这么个大晚上了!”

  大臂膀男人狠狠瞪了那人一眼:“你要是怕就回去!别他妈妖言惑众!”

  那人撇撇嘴没敢应声,徐晓军妈倒是心虚起来。

  汉子呸了一声大步走前说:“别磨蹭了走吧!”

  大家走了一段,一个随从的女人突然从静默的人群中退到了徐晓军妈旁边,神神秘秘说:“小军妈,这事八成……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

  徐晓军妈强装着不去看她,牙渐渐咬紧了,就是一句话不说,徐晓军却感觉母亲的手把自己捏得更紧了。徐晓军叫了一声“妈”,女人才反应过来放松了手。

  一群人静默地朝曲幽的小道走了去,冷调的脚步声吧嗒吧嗒地撞击着每个人的心果。

  七人潭是田野二里开外的死水库,靠天降雨积水供给农田,农田所有水源来都来自七人潭。

  七人潭是整个村庄希望的源泉,但也是每一个人的噩梦。

  因为七人潭边去年建了一个停尸房。

  七年前的雨季来临之前一个少妇到七人潭开闸,不知怎么的掉进了水库里,从此每一年都会有一个人在七人潭溺水而死,每年都不例外。如果去七人潭的人天黑未归,八成将要躺在旁边的停尸房里。

  停尸房是据数年以来无法避免的怪事发生而特意建的。谁都对那停尸房望而生畏!

  所以……

  夜很静,七八个人一道走着,就是没有说话声。

  女人心里祈祷着:“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可是脑袋里一直盘旋着刚才那个女人的话:“小军妈,这事八成……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

  迷糊的月光映在女人脸上的时候,女人已经一脸泪水。

  三、徐晓军不见了

  邻居们手里的打捞器具在黑夜里撞击得叮当响,每一下都撞在徐晓军母女的心坎上,一下一下地颤抖。惶恐让她们无错,脚步没有分量。

  快到七人潭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说:“要不你娘俩在家等消息,我们去找吧!说不定他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也好通知我们。”

  徐晓军抬头去看母亲,女人一把擦了眼泪强装着说:“没事就耽搁一会儿!”

  说话的另一个女人没吭声,摇摇头转过了身去继续朝前走。

  七人潭到了。白天墨绿色的水在黑夜里像一大罐墨水,大家愣了愣,胸有成竹地进入了打捞环节。

  可是大家忙活了半个小时也没捞出什么来……

  徐晓军带了三个人在七人潭周边找,一边找一边喊,嗓子也喊哑了。

  夜幕里,那些零落的喊声像乌鸦的啜泣,辽远而哀伤,听来毛骨悚然。可就是没有找到徐晓军爸。

  打捞的人又忙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惨白的半个月牙被搅碎在七人潭里,大家再也动不了了,也停了下来。

  “没有啊!”大臂膀汉子擦着汗对徐晓军妈说。

  徐晓军妈听完就哇哇哭起来,徐晓军也哭了。七人潭便就这样被凄厉的哭声占据了。

  汉子说:“看来他爸爸没出事,说不定是串门去了没能及时回家!”

  谁都知道这是安慰徐晓军娘俩的话,谁不知道徐晓军他爸老实细心,平常天黑都准时回家的。

  徐晓军妈拼命摇头。

  她不信。

  “走吧!我们也动不了了!这前前后后都找遍了,没有啊!”汉子抱怨说。

  “是啊!”其他的村民也说。

  徐晓军娘俩也没办法,跟着村民们开始往回走。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静默的走着,耳朵里只有空洞的脚步声。

  经过田野的时候大臂膀汉子停了下来,朝田野里扫了一遍说:“会不会还在田里忙活啊!”

  “对啊!”一个很尖锐的女声说,“刚才来的时候就该看看的,可谁都没留意,说不定错过了!”

  徐晓军妈却摇摇头说:“我看过了!”

  一群人突然呆呆望着徐晓军妈,谁也不敢再说一句话。

  突然徐晓军妈叫起来:“晓军呢?”

  村里人听见女人的声音如同睡梦里遭了暗锤,四下里一望,不见徐晓军,全都慌了。大臂膀汉子叫起来:“快回去找!”

  村里人一窝蜂往回跑——好端端的和我们一起走着,怎么一下就不见了?

  狂奔原本会汗水淋漓,可谁都感到背脊像结了冰似的发寒。

  徐晓军妈一边跑一边喊,可是黑夜里喊声空荡荡的没一丝回音。

  阴云罩住了惨白的月,稀稀拉拉的月影偶尔照着荒芜的小道,小道隐隐约约,人们跌跌撞撞奔跑着,慌乱的脚步声像跳动的心子一样毫无节律。

  阴云飘过了,月牙露出脸来,徐晓军妈突然惊叫一声:“你们看——”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顺着徐晓军妈黑漆漆的拇指望去,大家看见远远地山坡上立着一条树桩般的黑影。

  “咦?那里没有树桩啊?”一个女人说。

  “山坡——七人潭?”另一个女人惊了一下,“快叫他停下!”

  每一个人的心都蹦到了嗓子上,两只惶恐的眼定在那黑乎乎的山坡上。

  山坡上的黑影动也不动一下,徐晓军妈身边的人也不动一下,这一刻似乎大家都僵化成了雕塑。

  突地那个黑影一下消失在了山坡上。

  “那是小军!快追!”一个女人说。

  “小军?”徐晓军妈大喊。

  一个女人说:“他肯定被迷住了!要是跳进七人潭就麻烦了!”

  大家慌了,朝山坡拼命奔去。

  四、被反锁在了停尸房

  大家赶到山坡时,眼下黑漆漆的水库里水面一平如镜,半个苍白月牙定在水面上,安静地睡熟了。

  徐晓军妈不管,一下朝水库奔去。

  大家一时也慌了,想要按住她,可徐晓军妈奔跑如飞,根本追不上。

  大臂膀汉子咬咬牙从徐晓军妈身后扑去,就在离水库一米多的地方按倒了徐晓军妈。

  大臂膀汉子抡起手掌就给了徐晓军妈一个巴掌,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徐晓军妈却不知道记恨一样,两眼仓惶的望着大臂膀汉子恳求说:“救救小军吧!求你了!”

  汉子瞪大眼暴吼一声:“小军在哪里!你疯了吗?”

  徐晓军妈泪水打转,直指水库。

  汉子猛地震颤一下,两只眼死死盯在了水面上。

  可水面依旧没有半点波纹。

  徐晓军妈说:“刚才我看见小军跑到了这里就不见了——”

  话没说完一个人突然叫了起来:“你们看!”

  大家转身来看,却看到说话的人正盯着另一个方向——

  黑炯炯的停尸房门口,笔直地树立了一颗“树桩”。

  大家腮帮跳得紧,心已经慌乱一片。呆呆瞅着那颗“树桩”。

  “小军?”徐晓军妈朝那截树桩喊了一声。

  那黑影才转过身来,透着月光大家看到了徐晓军一张素白的脸。

  大家的心恍然落了下去,长长吸了口气。

  大臂膀汉子气恼吼叫着:“你在那里干什么?”

  徐晓军也不说话,缓缓抬起手指着停尸房黑漆漆的门。

  大家一下呆了。

  大臂膀汉子犹豫地望望身边的人,见大家全都看着自己,索性大步朝徐晓军跨了过去。

  徐晓军说:“里面有声音。”

  这一刻夜更静了。连大家的呼吸声也没了。

  “你怎么在这里?”徐晓军妈仿佛没听见徐晓军的话。

  “刚才所有的地方都找了,但是停尸房没找……半路想到,我就跑回来了……”

  “停尸……”

  十来个人,竟在这句话落音之后捏紧了拳头。

  “呼噜……”清晰的鼾声一下一下地从黑炯炯的物体里发出来。

  停尸房里似乎真有声音。

  大臂膀汉子朝停尸房大门定睛一看,恍然向后跳了一步——停尸房的门紧锁着……

  “什么东西在里面?”大臂膀汉子问其他人,可谁都不敢答话,全都攒在了一堆。

  大臂膀汉子掀开徐晓军妈从地上抱起一块石头奔过去三下就砸开了锁!

  他想也没想,一脚就踢开了门。

  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大家战栗一下,挤得更紧了。

  “呼噜……呼噜……”

  大臂膀汉子看见了一节木头躺在停放尸体的水泥台子上,正哧溜哧溜的发出声音。紧接着透过墙面透气孔射进来的月光,大臂膀汉子看见了一件迷彩服。

  大臂膀汉子气得难以自制,大步跨过去,朝着黑木头一巴掌拍了下去,那黑木头一下弹将而起,怔怔望着大臂膀汉子:“大膀子?你怎么有时间来我家了?”

  大臂膀汉子震颤一下,一个巴掌朝徐晓军爸脸扇了过去。徐晓军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生气说:“你打我干什么?”

  “你好好看看这是哪里?”汉子大吼着。

  徐晓军爸看看身边的一群人,再看看这屋子里,猛地震颤一下:“妈呀!停尸房!”一下从石台子上跳了下来。

  原来徐晓军爸劳累过度,在放完水之后感觉有点累就想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可是没有合适的地方,见停尸房门敞开着,便就地取材了。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会睡了那么久!也不知道要不是这些人找来自己会睡多久!

  虽是虚惊一场。可是大家更惧怕七人潭了——谁知道为什么徐晓军爸睡在里面门却反锁着呢?

  事情并没有完……

  五、谜底

  这一天徐晓军和班里的四五个同学到山上摘茶果,其中有一个叫王若的女生就是徐晓军暗暗喜欢的女孩。五六个人玩了大半天,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才往回走。走到山坡上就要看到学校了,那个叫王若的女生突然对其他人说:“我你们先走吧,我方便一下!”

  其他人一路慢走一路等她,可是其他人快到学校了也没见到王若追来,大家有些着急,叫了老师去找,可是找遍了周边的树林也没找到人。

  最后徐晓军在七人潭边找到了熟睡的王若,徐晓军叫醒她的时候女生突然抓住徐晓军说:“我们一起跳吧!我们一起跳吧!”说着硬拉着徐晓军要往七人潭里跳。所幸老师同学及时赶来救了他们。

  接着王若因此转学。王若临走时对徐晓军说:“那一次是有个女人带我去七人潭的……”

  王若形容了一下那个女人,徐晓军却被吓了一跳。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村长媳妇,可村长媳妇还好端端的。

  这让徐晓军疑惑万分。

  第二个周六徐晓军回家,在半路上看见一群人往村外跑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回到家徐晓军爸才告诉他七人潭出事了。

  那些人回来的时候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若所形容村长的媳妇。而徐晓军爸却意外地发现村长裤腰上有串钥匙。

  那串锈迹斑斑的钥匙村里人都很熟悉。

  正是停尸房门的钥匙。

  可是奇怪的是村长媳妇虽然死在七人潭里,但并没有停在停尸房,而且独一无二的停尸房门钥匙只会藏在停尸房周边,谁都忌讳带在身上。

  钥匙怎么在村长裤腰上呢?

  徐晓军爸只知道,就在自己被反锁在七人潭停尸房的那一天,村长也在田里干活,徐晓军走的时候还看见他在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半年后村长娶了村里的一个寡妇,结婚那天村长异常高兴。村里的人都很奇怪为什么他娶第二个媳妇的时候要比第一次结婚高兴,谁都知道那个寡妇在村里早已流言纷飞。

  徐晓军妈有一天和别的人谈起,在村长媳妇死前曾听见他夫妻俩吵架的事,大家都说这事全村人都知道。有人说吵完架后村长媳妇拼命往七人潭方向跑。根据大家所说的时间徐晓军突然想起来:那天不是王若在七人潭睡着的那一天吗,难道王若说的是真的?

  然而只有徐晓军爸觉得村长媳妇死得蹊跷。

  可谁会追究这起怪事的真正的谜底呢?

  大家依旧坚信:明年还会有人躺进七人潭边的停尸房!那时候七人潭的名字也许会变成“九人潭”“十人潭”……

  再或者村长会在所有人面前大言不惭说:“七人潭去不得,真的!这绝不是怪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