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

古董墓中墓

  宣德青花瓷瓶

  这是一次小型的地下拍卖会,货品一般是从墓地里挖出来的,古玩界里称“童家收”。这样的货品不容易是赝品,且相对便宜,只要你有本事能够洗白货品。

  主持人年龄差不多十八岁,估计又是个有钱不务正业的主儿。小伙子拿出第一件拍卖品,是块汉代蒲纹玉佩,色泽温润,是块好玉。

  曹平阳推了推王雄,王雄闭目假寐不理睬,直到拍卖宣德青花瓷瓶时,王雄才睁开眼。

  主持人照本宣科读道:“这件青花玉壶春瓶是清代雍正年间仿明代宣德青花所做,仿制得非常出色,釉色白腻釉面肥厚,就连釉中大小不等的釉泡都与真品一样,底下的‘大明宣德年制’的款识尤为出彩。但这件清代仿品和其他仿品一样,由于土质的原因,这件仿品的黑疵斑是人工笔触点染而成……”

  “如果大家没有异议,那么现在……”主持人正要落槌拍卖。

  “等等。’王雄突然站起来说,“我要求检查一下瓶子。”

  地下拍卖行不如正式拍卖会那般规章分明,很多时候买主可以亲自“掌眼”。

  主持人还未反应过来,王雄就已经走到拍卖台上端起瓶子细看。

  他很快就放了回去:“恕我眼拙,本人觉得这件玉壶春瓶并非清代仿品,而是现代所做。这件赝品做得十分出色,连清代仿品的瑕疵之处都刻画得非常好。但是大家都忽略了一点,一般百年以上的瓷器迎光可以见到‘蛤蜊光’,但这件春瓶包浆锋芒毕露,十有八九是仿品,而且瓶内还有白色颗粒,很可能是放过骨灰的。”

  台下人群沸腾起来,赝品也就算了,竟然盛放骨灰,这实在是晦气。拍卖会的“掌眼”师傅上来之后又下去了,并没有说什么,大家心里明白,这件的确是赝品。

  拍卖依旧进行,却没人肯买下这瓶子,就在将要流拍之时,曹平阳举起牌子,用百来块钱买了下来。

  曹平阳一人去后台取瓶子,他刚抱住瓶子时,整栋大楼的电灯都暗了下来,他看见细小的瓶口冒出冷气,然后一双粗大的手从瓶口诡异地伸出,曹平阳想丢掉瓶子却动弹不得,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八大山人

  曹平阳回到临时居住的宾馆,他摸着脖子抽噎着说这个瓶子里有鬼。

  王雄笑了笑,并不搭理他。他拿过瓶子用力一摔,瓶子碎成一地碎片,中间竟然流出一摊红色流质。

  曹平阳惊叫道:“血、有血,我没骗你吧,这瓶子有鬼!”

  “怕什么?估计是黑狗血之类的东西沁入的。”王雄俯身从“血液”中拣出一块好像经过防水处理的丝织物,“终于找到了!”

  原来王雄的爷爷是一位制作赝品瓷器的高手,他爷爷曾发现了一张有关明朝宝藏的山水画,并把它放人了一件仿制瓷器中。

  可在上个世纪一场浩劫中,他爷爷的瓷器全都流失了,临去世前才把这个秘密告诉王雄,要不然王雄也不可能那么快看出那件瓷器是赝品。

  王雄用酒精清洗完丝帛,上面是一幅山水画,旁边的落款是“哭之”。

  “难道是……”曹平阳惊讶得说不出话。

  “对,”王雄站起来说,“明朝末年的国库宝藏就在朱耷这一脉,而秘密就在这张丝帛画上面!”

  二人观察许久,都找不到其中的异样,最后索性放弃,先回各自寝室睡觉。

  半夜,王雄感觉胸闷难受,他挣扎着醒了过来,刚睁眼就看到窗户外有人趴在玻璃上,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王雄仔细一看,那人正是曹平阳!

  这里是十三层楼,窗外没有阳台,他是怎么在窗户外面的?

  王雄推开窗户,窗外什么都没有。他想起什么似的,拉开床头柜定睛一看,八大山人的丝帛山水画不见了!

  王雄跑到曹平阳寝室,可刚打开门,他就见到床上是一片幽幽蓝光,蓝光映照着一张苍白如纸的没有五官的面容。

  握豚

  那个没有五官的人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王雄面前,撕下自己的脸皮说道:“王雄哥,你怎么了?”

  王雄仔细一看,才看清是曹平阳,原来曹平阳一边敷面膜一边玩手机,王雄顿时破口大骂,曹平阳只能低头道歉。之后,王雄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我刚才一直在房间里,怎么可能跑到窗外?还有八大山人的画真的被偷了吗?”

  王雄指着口袋笑了笑:“没有,那是我伪造的,这才是真的。而且我很可能知道这幅画的秘密了。”

  王雄走到镜子前,掏出丝帛,借着灯光他看见镜子里的帛纸上出现新的线条并和原来的山水画重叠,显示出一幅新的地图。

  “古人认为镜子可以照出人看不见的东西,这也是我刚才看见玻璃上的鬼才想到的。”王雄把地图拓印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二人根据地图找到墓穴所在地。古墓正好在深山里,二人可以大胆活动。

  二人先用洛阳铲掏出一个垂直小洞,放人炸药炸开,再用工兵铲铲出多余的土,但之后二人发现这座墓竞如唐乾陵一样用铁水封墓。

  炸药已用完,铁墓破不了,盗墓陷入了僵局。

  晚上二人就地搭帐篷睡觉,刚刚躺下,王雄就听见帐篷外传来“呼啦,呼拉”的声音。王雄拉了个小缝儿朝外看去,不远处的树上竟然挂着一具具白衣尸体,风一吹,它们像鬼魅般左右摇晃。

  王雄听到身后传来喘气声,他转头一看,曹平阳又拉长舌头扮鬼。不,它有长头发,它不是曹平阳!

  王雄逃出帐篷,看到一个身着缟素孝服的女子从帐篷里缓缓地爬出来。王雄后退几步,可突然他脚下一空,坠人了自己刚挖的盗洞中。

  他抬头看见洞口的月亮以及那个朝下看的孝服女子,只见她翻着白眼露出诡异的笑容。

  就在这时,地下突然有东西抓住他的脚踝。王雄下意识抬脚便踩,那家伙赶紧大叫:“住脚!”王雄低头看去,那人竟是曹平阳。

  “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曹平阳拿着一个锥状物,“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王雄哥,你看铁水墓竟然被破开了一个洞,还有你看这个东西。”

  王雄接过那东西,是一块玉器,形似小猪。王雄又看了一会儿,惊讶道:“这是握豚,一般是死者握在手中象征权势的。但这块握豚包浆光滑,没有土沁,不像是刚出土的,应该盘玉了许久。”王雄看向那个小洞,“难道已经有人提前进去了?”

  翻板暗驽

  二人爬出洞口,没有再见到那个诡异女子。古墓阴气重,盗墓贼一般是午时阳气最胜时人墓,可现在已经有人提前进去,二人顾不得其它,拿上背包赶紧走人盗洞。

  进入墓道,王雄才发现古墓除了用铁水封墓之外,竞还是“积石墓”,四周墓壁是用沿袭自南北朝的“三顺一丁”的砌法砌成。若没有现代的炸药,单纯用古代盗墓手法肯定是不成的。王雄越发肯定这个墓大有文章。

  突然,墓穴里传来金石之声,数发箭矢从墙壁缝中射出。

  二人反应快,赶紧后退。

  “奇怪,暗弩经过几百年的岁月,按理说早已锈蚀了,怎么还会发射?”王雄捡起那些箭矢,发现这些箭矢依旧锋利。

  “也许这个墓穴是全封闭环境,没氧气就不会被腐蚀吧。”曹平阳回答道。

  “也许是吧。”王雄二人走路更加小心。

  “有人!”曹平阳突然大叫,他跑到前面的拐角回头对王雄说,“刚才我看到一个人。”

  曹平阳阴森地说:“那个人在你头上……”

  王雄抬头,电灯往上照去,看见头顶镶嵌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铜镜里的自己一头血污。

  曹平阳“嘻嘻”笑了几声,撒腿朝前跑,前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王雄赶紧喊曹平阳,可空荡荡的墓穴中再没有传来应答声。

  王雄来到拐角处,看到自己脚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隐约还可以看见金属光泽。这是一个翻板,下面是金属尖棍。人一旦踩到翻板,翻板就会反转或者碎掉,人若掉落下去,肯定穿肠破肚。

  王雄闭眼默哀片刻之后,就顺着墙缝的凸出物走到对面,突然有手抓住他的脚躁。

  “救、救我……”那人竟是曹平阳。

  王雄俯身要拉曹平阳一把,可见脚下凸出物出现裂纹,眼看二人都要掉下去了。王雄双手由拉变为掰,他掰开曹平阳的手指,说:“那天晚上是你偷走的画,除了你根本不可能有人接近我。我本想再给你一次机会,可是我要活下去,所以……”

  曹平阳面露绝望之色,他冷笑着说:“不是我干的,你不过是找理由让自己心安罢了。”说完,他主动松开手坠落而下,深坑里传来凄厉的声音:“王雄,你不得好死!”

  板凳佛

  王雄冷笑,这世间因果报应哪有一次真正应验过?他站起来拍了拍裤脚的灰尘,走向甬道尽头。

  面前是一扇雕花木门,门上应该擦了桐油之类防腐涂料,所以雕花历经百年仍然很新。王雄想到门后可能是明朝宝藏,兴奋地搓了搓手。

  王雄使劲推门,门开了,有东西挡在他面前。王雄举起电灯照去,他惊愕地看见整个墓室如蜂巢般悬挂着一具具铜色的千尸。

  那些干尸的装扮由明朝常服到民国马褂,不一而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王雄绕开那些干尸往墓穴里面走去。终于,他看见一口三合土的棺材盖上摆着一尊板凳佛。

  板凳佛起源于北魏,是高古佛像,历经多次灭佛运动之后,现存完整的板凳佛已经不多了。古墓里佛像类型的陪葬品并不少见,但把佛像置于棺木之上,这就奇怪了。人死之后,灵魂出窍,把佛像压在棺木上,那是镇压邪尸防止尸变的啊!

  这尊板凳佛和棺木合为一体,若要掀开棺盖,必须毁掉佛像。王雄左右为难最后咬了咬牙,拿出工兵铲砸向木棺。突然,那些悬挂的干尸无风自动,动静越来越大,纷纷挣扎开麻绳掉到地上。

  王雄砸碎佛像,棺木上腾起一股黑烟,待黑烟散去,王雄看见有人拿着手枪抵着自己的太阳穴。

  “是你!”

  “你好,我叫华彪。”他竟是拍卖会上那名主持人,“除了地下拍卖会主持人之外,我也是那件仿制古董的收藏者。”

  原来华彪也知道仿制的宣德青花瓷瓶有秘密,但找不出来。他不敢破坏掉瓶子,所以便组织了这场拍卖会。他相信拍下这件仿制品的人一定知道秘密。待王雄二人离开之后,他便一路跟随并找到这里。

  “那这么说引诱曹平阳到翻板处的人也是你吗?”

  “曹平阳,是和你一起来的那小子吗?我没见到他。”

  王雄仔细观察华彪的表情,不像是假装。那就奇怪了,若不是他那又是谁害曹平阳踏上翻板,难道还有人进入这个古墓?

  第三人

  “快把棺盖搬开!”华彪命令道。

  王雄低下头,手慢慢移到口袋,口袋里装有防虫喷雾剂。

  “华彪,你是不是带人进来了?”王雄不紧不慢地问道。

  “我是一个人进来的,这种宝藏我怎么可能会带人进来。”

  “那你旁边怎么还有一个人影?”

  华彪低头看地上,地上真的有第三个影子。他抬头看向王雄,王雄掏出喷雾剂朝他眼睛喷去。华彪赶紧闭眼,可睁开之后,王雄竟然消失不见了。

  就在刚才,王雄推开棺盖跳人棺材中,棺木里并没有放置尸体,而是通往宝藏的石梯。王雄也是从帛画上面得知的。

  石壁潮湿黏滑,四周幽暗,伸手不见五指。石梯盘旋而下,如同通向地狱一般。

  王雄打开手电筒,慢慢往下走去,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心想华彪应该发现这个石梯了,他赶紧加快脚步。

  终于到达了洞坑底部,王雄看见类似窑洞的房子,心里松了一口气。可他刚踏出一步,就有东西从上面摔落下来,掉在不远处,鲜血溅了王雄一身。

  王雄用手电一照,那人竟是华彪。他死相十分凄惨,天灵盖已经完全破碎,脑浆洒了一地,两颗眼珠子早已不知道去了哪儿。

  王雄“哈哈”地笑出声,声音在坑内回荡。他抹掉脸上的血水,冷笑道:“小毛孩还敢和我斗,也不看看我是谁!”原来王雄之前特地在一节石阶上涂了点食用油,华彪没有注意到,便失足掉了下来。

  王雄走进“窑洞”,洞内摆着无数口箱子。王雄激动得双手颤抖,他正要打开箱子,可黑暗中忽地响起一声:“不许动!”

  王雄整个人都呆『主了,因为那是“已故”的曹平阳的声音。

  守墓人

  王雄拿着手电朝身后照去,后面并没有人。

  “你在哪里?”王雄大吼道,“你活着我都不怕,你死了我还怕你吗?”

  王雄又吼了几次,没有人应答,王雄以为之前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我在这儿。”背后又传来声音。

  王雄赶忙转头,手电照过去,一具尸体从墙壁上倒挂下来,仔细一看,竟是华彪的尸体。

  王雄看向门口,外面空荡荡的,华彪的尸体不知何时被移到了里面。王雄又吼了起来:“你到底是谁?不要给我装神弄鬼!”他拿着华彪的手枪到处乱射。

  突然有人拍了王雄的背,王雄转身就开枪,可手枪却并没有响。

  “不用按了,我已经数过了,你的子弹用完了。”那人竞真是曹平阳。

  “你没死?”王雄大惊,往后退了几步。

  “我当然没死,”曹平阳笑道,“因为我是守墓人。那张帛画的确是我偷的,没想到竟被你调换了。还有翻板也是我故意踩上去的,下面的金属棍其实是掩人耳目,那是通往这里的一条捷径。”

  “既然你是守墓人,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王雄明白了这个古墓历经百年暗弩依旧不坏的原因:因为有守墓人一代接一代地维护,那些干尸应该是历代被杀掉的盗墓贼吧。

  “就算我阻止你,你会放弃吗?”曹平阳冷笑,“我并不想杀你,所以开始时我也只是偷画。后来我踏上翻板,如果你能救我,我就给你看这个古墓的真相,没想到你这么狠心!”

  “快把宝藏的秘密告诉我!”王雄突然抬手,枪口对着曹平阳,“既然你不说,那我自己找。”说罢,他扣动扳机,子弹打中了曹平阳的心口。

  曹平阳一脸错愕地倒下了。

  王雄笑道:“你以为我会那么愚蠢地把子弹全部用光吗?”他走到箱子前掀开盖子,可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真相。”王雄背后传来声音,曹平阳完好无事地站在他背后。

  王雄终于害怕了:“你到底是人是鬼?”

  曹平阳没有回答他,他指着箱子道:“这就是真相,你以为‘勿伤百姓’只是崇祯帝的一句空话吗?每当百姓陷入灾难之时,我们守墓人便取出宝藏接济百姓,如今这里早已空空如也。”

  王雄好像没有听到曹平阳的话,他惊惧地指着曹平阳说:“你我从小相识,你不可能是什么守墓人,你到底是谁?”

  曹平阳阴森地笑了起来:“被你发现了吗?其实我已经死了。”

  因果循环

  曹平阳其实已经死了,早在他取青花玉壶春瓶时便被那双手掐死并附身了。那晚王雄见到窗户外的曹平阳才是真正的曹平阳,而王雄帐篷里见到的那名女子则是现在“曹平阳”的寄主。

  王雄吓得撒腿便跑,不过他很小心,并没有踩到之前涂油的石梯。他频频回首,还好“曹平阳”没有追上来。

  王雄推开棺盖,跳出棺材,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抬头发现墓室空空如也,那些干尸都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雄走到雕花木门口,看到门口层层叠叠堆满了尸体,那些尸体闻到他的味道,纷纷朝他走来。这些干尸全部尸变成了僵尸!

  一群僵尸朝王雄袭来,墓室没有其余出口,门又被堵住了。王雄无可奈何,只能再次进入棺木石梯中,那些僵尸竟然也跟随他进来了。

  王雄急匆匆地往下跑去,突然他脚下一滑,他赶紧抓住石阶,半个身子悬在空中。

  僵尸离开后,王雄正要起来,“曹平阳”却出现在了他面前。“曹平阳”踩住他的手,低下头说道:“你知道那些干尸为什么会尸变吗?因为你把镇压邪气的板凳佛砸碎了。现在你滑倒也是因为你之前在石阶上涂油害人。我当初并不想杀你,因为你是守墓人的后代,不然你以为你爷爷怎么会有那副画,怎么会留下那么奇怪的遗嘱?”

  “曹平阳”如当初王雄掰开自己双手那般掰开王雄的手,他坠入了深坑里,他在生命最后一刻听到了“曹平阳”的叹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