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小美7岁那年，她的父母将家搬到了皇姑区那边。

　　在那，小美的父母开了一家饭店，并在附近找了一所小学让小美读书。学校离家很近，而且不用过马路，所以在家人的几次接送后小美就一个人上学放学了。

　　过了一段时间，小美家饭店的隔壁也开了一家饭店，经营的是快餐。快餐店的主人是一对较为年轻的小夫妻，也就20多岁的样子。

　　快餐店的生意很好，从早到晚都有人去吃饭。后来那对小夫妻忙不过来了，就雇了两位服务员和一个厨师，就这样忙的还是脚打后脑勺，没个消停的时候，晚上有时候都要等到12点多才能打烊，第二天还得早早的开门，供应早餐。

　　可是人气这么旺的快餐店，偏偏在那年的中秋过后突然闭门停业了。这让很多人都不能理解。小夫妻俩给员工们开完工资后，便拉下了卷帘门，不再做生意了。他们再卷帘门的旁开了一道小门，平时很少出来走动，只是偶尔会看见那个男的拎着袋子进进出出。

　　因为是小美家的隔壁，所以小美家的饭店与快餐店只有一墙之隔。而小美所住的房间正靠着那面墙，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总能听到隔壁的说话声和电视机里的声音。偶尔也会听到吵架和摔东西的声音。

　　东北这边一到冬季就特别的冷，所以屋内必须要有供暖设施，在早农村的人们都是烧炉子烧火炕来取暖。而小美上小学那会儿，城里早就集体供暖使用暖气片了。小美的房间里有一道细细的暖气管从隔壁穿墙而过，小美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通往什么地方的，但她却清楚，有了这暖气管，隔壁的说话声听的就更加真切。有时候那对小夫妻吵架会吵到下半夜，吵的小美都睡不着觉。小美和家人提起过很多次，家人只是安慰小美说，你捂着耳朵就听不见了。其实家人清楚，人家小两口在自家吵架，又没有站到你家门前大喊大骂，这根本算不上是扰民，你去人家那告诉别吵架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儿，更何况彼此间根本就不熟悉。于是小美照着父母的说法去做，可是无济于事，那声音仍旧困扰着她。

　　有一天，外面下了很大的雪。饭店里没有人来吃饭。闲着的男服务员们聚在一起玩起了扑克，女服务员则带着小美到门口去堆雪人（当时小美已经放寒假了）。正玩起兴的时候，小美被隔壁门口传来的踹门声惊住了。那声音很响，是用脚重重的踹在卷帘门上所发出的声音。

　　卷帘门哗啦啦的被拉开了，那个男人怒气冲冲的夺门而出，口中愤愤的骂道，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完又哗啦啦的拉下卷帘门，在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那个女的从旁边的小门跑了出来，大冷的天那个女人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她指着出租车开走的方向喊道，你个没良心的，你滚回来。

　　小美大概有两个月都没有见到这对小夫妻了，若不是今天看到了，她以为他们早就搬走了呢。那个女人往小美他们这边看了一眼，随后砰地的关上了门，进屋了。小美感觉那女人的神情特别的恐怖。毫无血色的脸像白纸一样，就连在雪的映衬下都显得格外的白。而且小美还看见在那贴紧她躯体的睡衣下面，裹着的是一具枯瘦如柴的身体。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小美的脑海中还没有忘却那女人的面孔。由于今天没有顾客吃饭，所以小美的父母只留下了一位厨师，其他的服务员在吃过晚饭后都早早的回家了。过了一会儿后，小美父亲见不可能再有顾客来吃饭了，正准备让那个厨师也回家的时候，一个男人却推门而入，男人身穿黑色的裤子，绿色的军大衣，头上戴着羽绒服上的帽子，帽子被勒的很紧，露出一张雪白的脸。进屋后男人头也不抬的坐在了靠门口的凳子上。当时小美就站在吧台边上，她看着这个男人，心里说种说不出来的惧怕。

　　小美的父亲迎上去，问道，吃点什么？那个男人却不应，呆呆的盯着桌子上的某个物体。小美的父亲又问了一句，吃点什么？那个男人依旧不回答，目光滞留在桌子上。小美的父亲一阵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就在小美跑到母亲的身边拉紧母亲的手时，那个男人突然站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小美父亲的脚下。小美的父亲不知所措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男人，以为是来要饭的。

　　那个男人抬头看着小美的父亲，半晌才沙哑的说道，大哥，我是隔壁快餐店的，今天来想找你借点钱，我老婆病了！

　　小美的父亲细细的打量着这个男人，因为平时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所以一时间也辨认不出来他到底是不是隔壁的。那个男人似乎明白了小美父亲的意思，他摘掉帽子，露出了像稻草一样的头发。

　　小美的父亲急忙将他扶起来，说道，站起来说话，别跪着。小美父亲是一个心肠极好的人，同情心很强。但犹豫彼此间不熟悉，在行业中又是对头，所以小美的父亲说道，借多少，我家里现在也没有多少钱，最近生意不好，你应该知道的。

　　男人伸出一只手。小美的父亲看着男人的五个手指说，五千？男人摇摇头。小美父亲抿着嘴唇，继而说道，你说多少？

　　五十！男人开口说道。

　　小美的父亲颇为震惊，五十块钱，至于下跪吗！男人接着说道，五十就够了。小美的父亲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张面值一百的钞票递给男人说，家里没多少钱，这一百你先拿着。男人接过钱，连句谢谢都没说，便转身离开了小美家的饭店。

　　这人也太没礼貌了。男人走后，小美的母亲说道。小美的父亲叹口气，没说话，径直的走进了卧室。

　　厨师下班的时候小美跟着厨师来到门口，她将门推出一道很小的缝隙，看着隔壁。只见那个男人正用力的揣着他家的卷帘门。

　　接下来的几天里，小美每晚睡觉的时候都会听见隔壁的说话声。那说话声很大，却听不清所说的内容。有时候是一个女人连续的说上好多话也听不见有男人回话。有的时候能听到男人的叫骂声和用力拍打的声音，却听不见女人的嚎叫声。

　　就这样直到元旦过后，小美也没有见过隔壁小夫妻俩的身影。但是每晚仍旧能够听见吵架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有一天晚上，小美躺在床上睡觉，隔壁的说话声又传了过来。伴着说话声，小美还闻到了一股股的纸灰味。这次小美听清了说话的内容。最先说话的是女人。

　　女人：“我今天要带你走，你别再打我了！”

　　男人：“去哪？我哪也不去，要走你自己走！”

　　女人：“走吧，在这都呆一年了，这一年里我就想带你走，你始终不走，还总打我！”

　　男人：“你他妈有病啊，我说了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

　　女人：“走吧，那边都安排好了！”

　　男人：“你走吧，早走早做人，我还没在这呆够呢。”

　　女人突然大喊了起来，随后就是一阵厮打声。打了大约五分钟左右，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第二天一大早，隔壁快餐店的门口停了好几辆警车。有很多警察在快餐店里进进出出。小美站在自家的门口，奇怪的看着那些警察忙碌着。同时她还看见在快餐店的门口，那个曾经跑来借钱的男人正站在快餐店的门口，盯着进进出出的警察。

　　去看热闹的男服务员匆匆的跑了回来，男服务员抱起小美就进到了屋里。随后男服务员对小美的父亲说道，老板，隔壁快餐店的小夫妻死了。小美的父亲一惊，问道，什么时候死的。男服务员说，听警察说好像都死好几天了，今天房主去检查供暖情况，进去的时候就发现那小两口已经死了。

　　小美拍打着男服务员，男服务员将小美放了下来。小美跑到父亲的身边说道，他撒谎，刚才我还看见跟你借钱的那个男人了呢，他就在他家的门口站着。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震惊不已。一个是店内的员工，他不可能跟老板说这样的谎话。另一个是女儿，更不可能骗大人，小孩子的性格都很淳朴稚嫩，有什么说什么！

　　小美的父亲听完后，匆匆的赶了出去，小美也跟着父亲出去了。小美的父亲来到一位警察的跟前，问道，里面怎么了？

　　警察说，死人了，死两个人。

　　小美父亲说，死多久了？

　　警察，好几天了，有具尸体都烂了。

　　小美的父亲不再说话了，转身抱着小美往家中走去。小美趴在父亲的肩膀上拍打着父亲说道，你们都撒谎，警察也撒谎，那个男人就在他家的门口站着呢，你们看不见吗！

　　就在这时，从快餐店里走出一个手端铁质脸盆的警察，那个警察对着其他的警察说，看样子是在屋里面烧纸了，没发生火灾，真是万幸。

　　当天晚上，小美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睡到半夜的时候，从隔壁又传来了一阵阵的说话声。那是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叽里哇啦的不知道叨咕着什么，小美只能隐约的听见烧死你们这几个字。随后一股刺鼻的纸灰味又传进了小美的房间里。

　　小美害怕极了，哭叫着跑到父母的房间里，将刚才的经过跟父母说了一遍。父亲走到小美的房间，没有听到什么说话声，更没有闻到纸灰味。小美的父母以为小美在白天的时候受到了过度的惊吓，所以哄着小美睡着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去了。

　　可是，当父母走后，小美突然就醒了。她再次的闻到了那股刺鼻的纸灰味，并且在自己的窗前站着一个身穿绿色军大衣的男人。那男人在小美的房价内走动了一阵，随着他的走动，那纸灰味就越来越重。小美想喊，却喊不出声，想动却动不了。

　　男人在屋内转了一阵后，就凭空的消失了。等男人消失后，小美再次的哭叫着跑到父母的卧室里，说了刚才的经过。小美的父亲来到小美的房间里，打开灯来到窗前，只见窗台上有一双不太清晰的脚印，在脚印的旁边，有一堆烧过的纸灰。在没有完全烧尽的纸灰边上，有一块深绿色的纸角，纸角上面清晰的印着100。那是一张尚未烧尽的冥币。

　　后来小美的父亲找到一位半仙儿说了此事。半仙儿掐算着说，没事，那东西已经走了，可能是想还钱，但由于大人的火力较为旺盛，所以他接近不了小美的父亲，就将钱放在了小美房间的窗台上。

　　等小美上小学3年级的时候，小美家就从那搬走了。临行前听房主和小美的父亲说，原来快餐店的那对小夫妻因为染上了毒品了，后来吸光了家产后那个男人四处借钱，在一次的争吵中，男人将女人打死了，而男人因为毒瘾发作，难以忍受，最后就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