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

柳大发撞鬼

  编者按:文思饱满,小说的情节设计甚到位,流畅的文字,传奇性的故事,很熟悉的文风。

  1、

  我的祖父叫柳大发,他家祖上八代贫农,到了柳大发这一代,情况仍然如此。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反推过来,我认为穷也不过三代。对于祖父说的咱家八代贫农,我认为完全没有根据,于是我要求祖父把柳家的家谱拿来看看。

  祖父听后,立即表示可以,但是要我告诉他一件事情,我问他是什么,他回答我什么是家谱?我惊愕半天,从那天起,我决定创建我们的柳氏家谱。

  柳氏家谱的第一位是我的祖父柳大发,因我曾祖父及曾祖父以上的辈份无史可考。于是我要求柳大发说出他的生平事迹。“当过长工,捡过破烂,讨过口,当过国民党的小兵……”,柳大发像背书一样。

  我听后皱起了眉头,对他说家谱可是传诵千代的文籍,是后人的脸面,乱七八糟的那可上不了台面,柳大发明白我的意思,沉思了良久,对我说他参加过台儿庄的滕县保卫战。这可是大事,抗日英雄,家谱上一定要写的,但写这个要有根据呀,不然变成了写小说,于是我要他拿证明,譬如勋章什么的。

  柳大发摇了摇头,后来我又揭开他的衣服,把他身上仔细看了看,除了一把老骨头外,什么也没有,打过台儿庄,身上枪疤少不了吧,我认为他在说谎。他说他唯一能证明他的确参加过滕县保卫战的是他可以对战斗场面进行描述,柳大发是这样描述的:

  狗日的,老子永远记得公历1938年2月17日的那个夜晚,密密麻麻的日本鬼子在多架飞机的掩护下不要命的冲向我们的西关车站阵地,师长王铭章倒下了,团长倒下了,接着营长、连长跟着倒下了,最后我们受伤的300多弟兄集体拉响手榴弹,以死殉城。

  柳大发的描述与历史的记载基本一致,正因为一致,所以不能证明他就参加过台儿庄,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跟他抬杠,“300多人集体拉响手榴弹,你身上疤子都没有一个,莫非有神仙帮助?”。

  这一扛抬出了惊天大秘密,柳大发涨红着脸,盯了我良久,然后告诉我这都是因为一件肚兜。

  肚兜,是古时女人的内衣,也叫裹肚。胸罩没有传入中国之前,女人往往用一块菱形的绸布护住胸腹,绸布用带子套在脖子上,左右两角钉上带子系在背后。

  我觉得祖父柳大发的肚兜比柳氏家谱更有趣,于是刨根问底,可柳大发对肚兜的事讳莫如深,不肯告诉我,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在外面喝醉了酒,我才把他的红肚兜诓出来:

  柳大发年轻的时候是川西的一个贫民,家里贫穷,胆子较小,不仅没有弄票子的手段,更没有钓女人的能耐,到了二十七八老婆没有,就连吃喝都成了问题。我曾祖母恨铁不成钢,就建议他去当兵。当兵虽然苦点,但管吃喝拉撒,对于穷人来说,也算是一条出路。

  柳大发天生胆小,当兵打仗可是死人的玩意儿,哪里肯去。好在有一次国军来村里抓丁,曾祖母把他藏到地窑后,又悄悄的把国军带到地窑指出了他的藏身之处,在曾祖母大义灭亲的出卖下,柳大发吃起了皇粮扛起了长枪。

  部队的日子虽然有吃有喝,但柳大发还是呆得不踏实,总是寻找机会准备开溜。有天半夜,他假装肚子痛骗过岗哨,然后钻进密林子,摸索着往前爬。到了一个山梁边,听到上面有刨土的声音,他吓得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山梁上有两个人在对话,一个说真可惜,逃都逃到家里了还是给捉了回来。另一个说别多嘴埋了还得回去交差,紧接着柳大发又听到了踢泥土的声音。原来是活埋人,柳大发吓得从原路爬了回去,从那以后,再也不打逃跑的主意。

  柳大发的国军属于地方军队,在饷银方面,政府打了折扣,本该一个月三个大洋的饷银,到了当兵的人手里,就变成了一个大洋。部队各级官员层层剥削,桃代李僵,即便是那一个大洋,到了士兵手里的,早就不再是袁大头,而是成色大打折扣的鹰洋。

  那年头,当兵的,白天手里拿的是枪,晚上嘴里谈的是女人。柳大发所属的部队是地方国军,当官的成份不清,鱼目混杂,流氓混混不少,所以军纪很差,大多当兵的吃喝嫖赌,五毒俱全。那些搞过女人的老兵油子,在晚上无聊的时候,就会添油加醋地把搞女人的味道如此如何地摆谈出来。

  听得多了,岁数又到了那个坎,渐渐地柳大发也想起了女人,日想夜想,可他天生胆小,虽然手中有长枪,可不敢像其他当兵的一样干些偷鸡摸狗或者抢夺蒙骗的勾当,所以当兵两年,仍然穷得连放屁都不成个数。

  没有银子,穿得邋遢,天生长相又不中看,不要说没有女人喜欢他,即便是走到妓院门口,也没有哪个婊子正眼瞧他一眼。

  有句谚语叫着:“傻人有傻富。”胆小如鼠、其貌不扬的柳大发,突然有一天交上了桃花运,在一个月夜风高的夜晚,不但与一个漂亮的女人巫山云雨了一番,而且那个漂亮的女人还送给他一件别致的礼物:一件红色肚兜,这事讲来,那就玄乎得紧了。

  事情发生在1938年,抗战吃紧,各地抗战部队源源不断地奔向抗日前线,柳大发所属的川军也马不停蹄地赶赴抗日的最前沿。日本鬼子的厉害,当兵的早就有所传闻,据说在日鬼子出征中国以前,他们的“天灶大婶”会喂他们一口奶。这奶可非比寻常,喝了以后刀枪不入,身体变得如同铜墙铁壁。所以小鬼子们打仗,只晓得往前冲,从来不会往后退。

  队伍开拔以前,很多人写了遗书,柳大发没有遗书,只有一个遗愿,就是在死之前搂一回女人,白天想夜里想,越临近前线,心里越想得慌。

  一天夜里,柳大发所在的那个团来到川东的一个小镇,那镇叫太平镇。他们这次出征,虽然高举着抗日的大旗,但由于之前他们军队的作风不得民心,知道他们这路军要路过太平镇的消息后,镇上十之七八都外出避祸去了,留下的大多是行动不便的老人。

  一个团的人马太多,一个地方安排不了,团部在太平镇公所安扎下来后,连级单位选择邻近小镇的村庄留宿。柳大发那个连的连长叫胡德标,胡德标手下有三个排长,一排长陈哈皮,二排长杜哈儿,三排长苟二球。

  胡德标的连队被安排在镇东头的一个大户人家,大户人家早就知道要“过兵”,全家老少当天投奔临近的亲戚去了。这大户人家的当家人是个明白人,走的时候,除了金银细软妥善藏了,其它的概未上锁。从小的方面来说,可以保证家里的家私不被砸坏,从大的方面来说,也算对抗日做一点贡献。

  胡德标叫炊食班就地取材,炊食班毫不客气的拿了大户人家的白面大米、腊肉果蔬和地窑里的美酒,后来又到鸡栅里捉了十只大公鸡宰了,搞了一个大餐,全连人吃了一个爽歪歪。

  酒足饭饱,徒步行军劳累了一天的国军相继进入了梦想。柳大发虽然也睡意浓浓,但是一进房间,就再也睡不着了。一个连的人马不是小数目,这个大户人家的房间虽多,但还是不够用,老实巴交的柳大发就被排长安排到了楼梯间就宿。

  楼梯间里堆满了杂物,空余面积不到两平米。两平米用来打盹足够了,柳大发睡不着的原因是他在楼梯间里发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二十岁左右,长辫子,大眼睛,大胸脯,瓜子脸,皮肤白白净净。

  这不是做梦吧,柳大发揉了揉眼睛。的确不是做梦,墙角里有一张发黄的黑白女人照,照片上的女人睁着大眼睛正盯着他。从来没有摸过女人的柳大发脑子不由一阵发热,他把照片捡了,捧到手里,痴痴地看了不下十分钟,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如果真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让我搂抱一回,这一次出征,即便是死也值了。”

  柳大发把女人的照片捧在手里,傻傻地看了半个时辰,后来终于抵不过瞌睡虫的诱惑,躺在地上睡了。睡的时候,柳大发仍然没有忘记照片上那个女人,他把照片放在胸口,一只手紧紧的捂了,然后又扯了被子盖好。

  半夜的时候,柳大发感觉有些尿急,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翻身爬起来划燃火柴点亮油灯,人一下子呆住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这女子长辫子,大眼睛,大胸脯,瓜子脸,皮肤白白净净,可谓是一个十足的大美人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脸白皙地过于吓人,没有一丝血色,不过这一点惊愕当中的柳大发并没有看出来。

  女子有几分眼熟,惊恐中的柳大发突然记起来了,她就是昨天夜里自己捂在胸口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她怎么变活人了呢?柳大发头上冒出了细汗,第一感觉是遇到了鬼。

  2、

  柳大发想大声呼救,白衣女子一下子就猜透了他的心思,开门见山的自我介绍起来:“你们现在住的这个大院是贾家大院,我父亲贾仁贵是太平镇最出名的绅士,昨天父亲听说要过兵,携了全家到亲戚家避难去了,我知道你们是北上抗日的英雄,并非坏人,所以就悄悄溜了回来。”

  女子说得有前有后,不像胡编乱造,再说柳大发也没听说过有这么漂亮的女鬼,于是他打消了呼救的念头。连长胡德标和他手下那三个排长是什么颜色,柳大发清楚得很,如果在这个时候呼救,让他们知道贾家大院还有这样一个绝色女子,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柳大发心里想踏实了,把牙一咬,甭管她是人是鬼,这事绝不能让胡德标他们知道。女子看懂了柳大发的心思,笑着说:“虽然我们这种见面的方式有些唐突,但看得出大哥的确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好人,看来我这一趟没有白来。”

  楼梯间只有两三平米,女子的身体几乎贴着柳大发,除了小时候同母亲以外,柳大发从未如此亲近过女人,他的脸顿时变得绯红,一时呆在那里,喘着粗气,不知如何是好。

  女子看到柳大发的样子,突然吃吃地笑了:“大哥,你从早到晚想女人,真正遇到女人的时候,却又害怕成这样,担心我把你生吞活剥了不成?”

  柳大发想,这女子纤纤瘦瘦,身若无骨,即便来路不正,若要动起手来她也捡不了什么便宜,镇定片刻,柳大发笑着回道:“妹子真会说笑,如果真被你这样的美人儿给生吞了,这也是我的福份。”话一说出口,柳大发就感觉有些不对,奶奶的,自己从早到晚想女人她是怎么知道的?

  柳大发抬起头,冷冷地盯着白衣女子:“谁说我想女人了?”

  “你还别不承认,”柳大发的样子有些怕人,可女子一点都感觉不到,她呵呵一笑:“你们这些当兵的,谁个不知道,白天端着枪,晚上想女人,在兵营里想见一个女人比见鬼还难,你们不想女人才怪呢!”

  原来她是随便说说,深更半夜的,柳大发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问她:“驻军重地,生人不能随便进出,大院内外三重岗哨,姑娘是怎么进来的?”

  女人一听不高兴了,她嘟着樱桃小嘴:“你们当兵的真没有良心,吃我的住我的,看在你们即将开赴生死前线的份上,我回来探望探望,却没想到你小肚鸡肠,疑神疑鬼,也罢,今晚就算我自做多情,咱俩后会无期!”女人一说完,转身欲走。

  女人主动亲近的机会柳大发等了三十年,岂容错过!他一把抓了女人,陪着笑脸道:“姑娘,有话好说,这大院人多事杂,你可不能随便走动。”

  不知是柳大发力量过大,还是女子顺水推舟,她一下子跌落在柳大发怀里,柳大发怕女子摔了,赶紧双手把她搂住。“大哥真是好人,心地善良,看来我这次回来探望算没白来!”女子依在柳大发怀里,闭着眼睛,含羞的说。

  柳大发的心快从嗓门里跳出来了,这种场景他想象过千万次的,可到了真枪实弹的时候,他一下子变成了耸包,束手无策。柳大发傻傻地把女人搂了,脑子一片空白,像泥塑菩萨一般。

  女子以为自己依在柳大发的怀里,他就该知道下一步怎么做了,却没料到这个男子是一个十足的呆瓜,自尊心严重受挫,她缓缓地推开傻乎乎的柳大发,幽幽的说:“看来还是我的姿色不够,没有办法了却你的心愿。”说完,女子的脸腮上就挂满了泪水。

  柳大发最见不得女人哭,女人一哭,他的心一下软了。其实,柳大发并不是没有色心,只是他从未经历过风月,再加上美人主动投入怀抱他以为有什么目的,所以一时才没有了主意,待他醒悟过来,正想准备配合女子的动作时,女子突然一把推开了他。柳大发有些狼狈不堪,索性把正人君子装扮到底,于是胡捏着说:“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们军纪严厉,有些事情——”

  坐怀不乱柳下惠,真是绝种好男人!在这个场面,柳大发越是表现得憨厚,就越讨女人喜欢。“你不想要,我偏要给!”女子在心底冷笑一声,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她手中突然多出一碗酒:“既然大哥看不上小妹,小妹这里有一碗珍藏了百年的老参泡酒,请大哥喝了,算是小妹为你壮别。”

  那碗酒血红血红,样子有些怕人,柳大发十分懊恼刚才没有抓住机会,也不管有毒没毒,端起来一口喝了,烈酒下肚,柳大发全身如火地烧了起来。

  女子视而不见,转过身,跨出了楼梯间。柳大发像着了魔似的,紧紧的跟在她后面。那女子来到了后院的马厩,柳大发跟到马厩后,女子就不走了,朦胧的月光下,女子开始宽衣解带,裙衣滑落,上身露出贴身的红肚兜。那肚兜鲜亮无比,把女子玲珑般的身子紧紧的护住。

  柳大发看得火起,喉咙吞口水吞得“咕咕”直响,在那碗血酒的放纵下,他一把把女子扑倒,扒了女子的肚兜,没头没脑的在女人身上胡啃起来……

  阵阵云雨卷巫山,那一夜,柳大发梅开四度,把前三十年的功课全部补了。至到凌晨鸡鸣,女子才慌乱的穿了衣服与柳大发辞别。柳大发说什么也不肯放女子走,女子急了,就告诉他,如果你想我的时候,在晚上把我的照片捂到胸口,我就会回来找你。

  3、

  柳大发的脑袋上挨了一脚,很快他就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踢人的是排长苟二球,苟二球瞪着大眼,站在楼梯间门口冲柳大发骂道:“狗日的,昨晚上被鬼日了,迷迷糊糊的,起床号都吹了三遍,你还蒙着被子睡大觉?”

  苟二球骂完就走了。柳大发坐起来,使劲的晃了晃脑袋,自己不是后来到了马厩么?怎么又回到了楼梯间?莫非,他娘的是一场春梦!

  柳大发打着呵欠穿衣,往身上一摸,感觉有些不对,一直喜欢光着上身睡觉的柳大发发现身上多了一件背心。借着微弱的光线,柳大发仔细的打量一番,脸一下子变了颜色,套在自己身上的,不是背心,而是一个女人的肚兜,那肚兜鲜红似血。

  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先不说怎么来的,如果让别人看见了,那非得笑掉大牙。柳大发想把肚兜摘下来,这时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和吆喝声:“柳大发,柳大发,你她妈的真被鬼拖住爬不起来了是不是?”

  又是排长苟二球,柳大发慌忙把衣服往身上套,一边套一边颤着声音回应:“好了,就好了!”

  吃罢早餐,连长胡德标集合队伍正准备开发,突然团部通讯兵来到了贾家大院。如果这天清晨,这支部队离开贾家大院,离开太平镇,柳大发或许就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当作一场春梦。可偏偏不凑巧的是,团部通讯兵带来的消息是,还有一路国军将在太平镇与他们会合,因此他们得在太平镇再休整一天。

  队伍解散后,柳大发心里特别发毛,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满脑子都是白衣女人和身上的红肚兜。在队伍出发之前,团长就召集连级以上干部开了一个急紧会议,说他们这个团历来就有“逃兵事件”发生,现在北上抗日,就等于是向阎王爷报到,为了防止思想开小差的逃兵,团长吩咐各连一路上要高度警惕,不许当兵的找借口落单,就是上茅房,也得两个兵以上,相互监视。

  所以,柳大发挖空心思,可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把那该死的肚兜脱下来。后来一寻思,或许到了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就自然想出办法了。

  整整一天,柳大发像丢了魂,没事的时候,自个儿畏缩在墙角落,听老兵油子谈女人说闹鬼的故事。讲故事的是重庆山区的一个老兵油子,高大威猛,姓鲁,大家都叫他鲁大个儿。鲁大个儿讲的是一个类似于《画皮》之类的鬼故事,只是故事的主人翁和地点做了修改,改成了他们村里他隔壁的堂舅,鲁大个儿眉飞色舞的讲道:

  二十多年前,我堂舅赶了一趟重庆水码头,在码头上看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地摊,喜欢热闹的他就从人缝里钻了进去。哟,绝了,摆地摊的是一个残疾人,没有双手,他正用嘴衔着一支笔画画,那画上的花儿、鸟儿栩栩如生,就像真的一样,围观的人纷纷掏出子儿购买。

  堂舅家里穷,人又没有长相,四十多岁了还没讨上老婆,平时里全靠自摸解决个人问题,看着地上的画儿,顿时起了歪心,如果能画一个美人儿挂在床前,那这日子就滋润了。临近傍晚,待众人散去后,堂舅就让他画了一个美人儿,欢天喜地的回去了。回到家里,堂舅把画相挂在床前,每天晚上,就对着画中的女人把自己的玩意儿玩弄一番。一直玩弄了三年。

  三年里,堂舅不嫖不赌,不抽不喝,除了吃喝拉撒,下地干活,堂舅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这个画上的女人身上。有一天夜里,画上的女人终于被感动了,在堂舅还没有上床之前,她悄悄从画中走了出来,脱光衣服,偷偷地藏在被子下面。

  当天晚上堂舅喝了二两,见了俊俏的女人,欢喜得不得了,也不问女人的来处,就爬在她的身上发泄了一番。第二天早上,我父亲到隔壁堂舅家借盐巴,发现堂舅抱着一个女人的纸画赤裸裸的死在床上,死去的堂舅面带微笑,惬意十足。

  鲁大个儿讲完故事后,笑着追问了一个问题,谁知道那堂舅是怎么死的?这还用说,鬼日死的呗!有人打趣着说。

  鲁大个儿干笑了一声,摇头:“我这堂舅读过几年私塾,喜欢写日记,后来我爹在堂舅屋里翻出了一叠纸,那是我堂舅写的日记,1095张,每一张除了日期不同,天气不一样外,都是同一句话:如果那女人能让我真正的搂一回,我就是死也愿意!”

  愿望达成了,人也死了,所以千万千万不要什么都以死相许!鲁大个儿故意瞪着惊恐的眼睛说。

  故事引得满堂大笑,唯图柳大发除外,他蹲在墙角,听得头直冒冷汗,这他娘的鲁大个儿好像在说我?好在平时他不喜欢凑热闹,大家谈女人讲故事的时候,他总是老老实实的听着,所以他奇特的表情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夜幕很快降落下来,炊食班又开始杀鸡剁肉。贾家在地窑里藏的美酒还不少,连长胡德标命令全部搬了出来,叫全体官兵敞开肚皮整。再过两天,到了前沿阵地,那就得过脑袋拴在裤腰上的营生,说不准一眨眼,自己就给小鬼子干掉了。

  有生之时,能够痛痛快快的吃上一顿,喝上一口,也算自己对兄弟们一个交待,胡德标把行军禁止喝酒的军令抛到了脑后。

  酒过三巡,鲁大个儿又把话题扯到了女人身上,他打着酒嗝,笑嘻嘻地对排长苟二球说:“大块大块吃肉,大口大口喝酒,这日子不错,如果能有个娘们搂着睡,这日子就更滋润了!”

  声音笑开了,有人说,鲁大个儿,你的想法还挺多,要想娘们,有的是机会,听说小鬼子打仗都带着日本娘们,小鬼子们白天打仗不要命,那是晚上日本娘们伺候得好,等到了前线,你有本事把小鬼子们灭了,那日本娘们都归你!

  有这等事儿?鲁大个儿嘻嘻一笑:“说保家卫国,那是扯淡,如果真有日本娘们,老子非得多杀几个鬼子,掠几个日本娘们干干,看看是什么味道。”一阵哄笑。鲁大个儿借着酒性,张开大嘴,又开始摆谈当年自己混重庆码头的时候整了多少女人,整了多少漂亮风骚的女人的事儿。

  白天听了鲁大个儿堂舅的故事,柳大发心里就不是滋味,整个下午就像针扎进了自己的肉里,晚上就多喝了几杯。有些酒意的柳大发一听鲁大个儿又开始吹嘘女人,突然啐了一口,说:“鲁大个儿,你搂的那些女人,同昨天晚上我睡的相比,全他妈垃圾!”

  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谁都知柳大发是副什么行头,即便让个女人脱光躺在他面前,他也未必敢上。还有在进大院之前,连队对整个大院都进行了搜索,不要说一个女人,即便是一个母蚊子,也不太容易藏身。

  “哈哈——”鲁大个儿先愣了一阵,然后大笑起来,指着柳大发:“这柳大发说他搂了女人,我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听说,你们看看他那副耸样,且先不说有没有女人瞧上他,这贾家大院可是三重岗哨,谁他娘的女人,女鬼吧?”

  鲁大个儿一阵话,又引来一阵哄堂大笑,“柳大发喝高了,喝高了!”有人说。

  柳大发突然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嘿嘿干笑两声:“想不到这也被你们瞧出来了,我其实想说的是,鲁大个儿搂的那些女人,同我昨晚在梦里睡的相比,全都是垃圾。”

  咦!妈妈的,原来是做春梦,老子做梦还同杨贵妃睡过咧!那些紧绷着心弦的兵哥哥们心一下子放了下来,狗日的,居然被老实巴交的柳大发耍了,有人笑骂。

  4、

  没有一个人把柳大发的话当真,除了生性多疑的排长苟二球。柳大发在排里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一般不说假话,再加上今天早上起床磨磨蹭蹭,这让苟二球顿生疑惑。

  晚饭后,柳大发被苟二球找了一个借口带到他的房间,一进门,苟二球把门一关,开门见山就问柳大发睡女人的事。这事儿自己都没想明白,哪敢对别人乱说,柳大发干笑两声:“排长,这不,同兄弟们闹着玩,以助酒兴,以助酒兴。”

  苟二球半眯着眼瞅了柳大发半天,突然从腰杆上掏出手枪,往桌子上一拍:“出发前团长可讲清楚了,行军过程中,不得乱搞男女关系,一旦发现,就地正法,你不会不知道吧?”

  “排长,我——”

  “我什么我?”苟二球瞪着柳大发:“以你的为人,不会说谎,即便是会说谎的人,在这个非常时期,也不敢说谎,如果你不是真正搞了女人,那么你就是想挠乱军心,这个时候搞女人,死罪,挠乱军心,也是死罪,你选择哪一条?”

  一向老实巴交的柳大发没想到今天犯了傻,他后悔得想狠狠扇自己几个嘴巴。可扇了嘴巴又能怎样?看苟二球这架式是铁了心想在自己身上做点文章,如果不把实话说出来,可能是猫儿抓糍粑——脱不落爪爪。

  柳大发一下子跪在地上,哭丧着脸:“排长,我坦白从宽,实不相瞒,不知是做梦,还是真的发生了,昨天夜里的确有一个女人把我从楼梯间唤醒,带我到后院的马厩里,然后就——”

  “走,走……到马厩!”喝了几口马尿的苟二球一听说有女人,来了精神,提了马灯拉了柳大发就往后院的马厩走去。到了马厩,苟二球打着马灯仔细的察看了一遍,哪里有什么女人,马屎就有一大堆。苟二球掏出手枪,抵住柳大发的脑袋,冷冷的说:“你敢小耍老子!”

  柳大发吓出了冷汗,这苟二球的性格他十分清楚,杀人从不眨眼,前两年他们排一个逃兵,就给他生生活埋了。生死关头,柳大发突然记起了昨天晚上姑娘脸临走时说的话,他一只手慢慢伸进裤兜,把裤兜里的照片紧紧的攒在手里,把牙一咬,另一只手拍着胸脯对苟二球说:“排长,你放下枪,我保证十分钟内,把……把我昨晚遇到的那个姑娘,叫到你的房间。”

  “好嘛,老子就让你再多活十分钟,”苟二球把枪别在腰上:“十分钟后,你狗日的不把女人带到我的屋间,老子就把你当逃兵一样活埋!”苟二球说完,踹了柳大发一脚,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如果你把照片捂在胸口,我就会回来找你!这到底是梦中自己想象的一句话,还是的的确确发生过?柳大发没有时间仔细想,十分钟决定生死,即便这种方法是大海中一根稻草,那也值得一试。柳大发解开纽扣,把照片紧紧捂在自己的胸口,然后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柳大哥,柳大哥!”两分钟后,柳大发耳边想起一个温柔的声音,他浑身一颤,惊恐的睁开眼睛,昨天夜里与他巫山云雨的女人,又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那女人一袭白衣,在朦胧的月光下面,甚是吓人。好在柳大发昨晚就与她有过肌肤之亲,心中并不感到十分害怕,可是对于她神秘的出现,又有几分不解,于是故意关心的问:“你是怎么进来的,可千万别被哨兵发现,发现了那可是死罪。”

  “柳大哥放心,”女子嘻嘻一笑:“我走的是暗道,我父亲贾仁贵是太平镇首富,为了抵防盗寇打劫,这贾家大院至少有三条暗道通向外面,柳大哥不必担心。”

  那些年头,兵荒马乱,寇匪流串,大户人家为了防个三长两短,修暗道、挖地窑这是常有的,听姑娘这样一说,原本还有些疑神疑鬼的柳大发打消了脑子里的疑云,一把把女子搂了,但紧接着又闪电般的放开了。

  姑娘眼里露出了诧异,不知柳大发为何有如此举动?这柳大发,原本趁着酒性想重温一下昨天晚上的旧梦,可突然又记起了苟二球的十分钟,美人,生命孰重?他心里清楚得很。于是诓女子道:“姑娘,马厩又脏又臭,咱们找一个房间叙叙如何?”

  姑娘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低声说道:“全凭柳大哥做主!”

  把女子送给苟二球,无疑羊入虎口,可除此外别无他法。柳大发在前面带路,领着白衣女人往排长苟二球的房间走去。打开门,苟二球看到柳大发身后的白衣女人,愣了。先前柳大发的鬼话,苟二球并不太相信,可现在实实在在地给他找了一个女人上门,这着实把苟二球吓了一大跳。

  柳大发颤抖着把苟二球介绍给女子,女子一听是排长,赶紧施了一礼:“不知长官驾临寒舍,小女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这是——”苟二球听得莫名其妙,张着大眼睛盯着柳大发,柳大发就把女子的身份说了出来,告诉苟二球这位姑娘的父亲其实就是这家主人,听说有兵路过,就携全家外避,然后这姑娘听说过兵的是北上抗日的英雄,就半路折了回来。

  苟二球听得半信半疑,柳大发又道出了大院外通三条暗道的秘密。这样,姑娘来无踪,去无影也就解释得过去了。柳大发说得滴水不漏,苟二球又仔细的打量了姑娘一阵,这个尤物除了皮肤白得有些不同寻常外,其它并无异样,于是就完全相信了柳大发。

  苟二球招呼女子落了座,本想支开柳大发,然后在屋里把事儿给办了,可怕走漏风声,让连长胡德标知道,如果胡德标知道自己吃“独食”,包不准找个借口把自己办了。

  苟二球把柳大发拉到一边,小声嘀咕道:“你同这个娘们先聊聊,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在我回来之前,你必须把这娘们给我稳住,不得让她走了,否则,你知道老子会怎么对付你。”

  5、

  苟二球出了门,就鬼鬼祟祟地往连长胡德标房间走去,进了胡德标的房间,苟二球添油加醋把自己房间里那个天仙般的女人在胡德标的耳朵边大肆吹嘘了一阵。

  这胡德标,也是色中饿鬼,听苟二球一说,心痒不已。苟二球看见眼里,趁机道:“我们此次北上,生还的机会微乎其微,上了战场,要想搂抱一回女人,那可比撞一次鬼还难,现在机会来了,我叫人把房间里那个女人弄来,让你——”

  “乱弹琴!”胡德标瞪了苟二球一眼:“现在这个时局,强占民女,那可是死罪一条,莫非你活得果真不耐烦了?”

  “那,这——”苟二球急了:“那就这么让这只煮熟的鸭子给飞了!”

  “那也不至于——”胡德标阴笑一声,把嘴巴凑到苟二球耳边,如此如何的说了一大堆,苟二球听完,伸出大手指对着胡德标连连说道:“连长高明,连长高明!”说完依计而行。

  苟二球从士兵那里搜集了几十件破军衣,然后返回自己的房间,进了屋,就冲白衣女子施了一礼,然后文质彬彬地说:“姑娘,不好意思,我们军中没有女人,这里有几件我们士兵破烂的衣服,麻烦给缝补缝补。”

  女子听了,二话没说,接过衣服,就一针一线的缝补起来。柳大发不知道苟二球拿这些破衣服干球?但他明白,在这里多呆一分钟,就有可能多一分钟危险,于是找了个借口去茅房,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柳大发没回来,这白衣女子也没起疑心,她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一针一线的缝补衣服。

  这个缝补衣服的插曲,其实是连长胡德标阴谋的第一步。胡德标既想偷鱼,又不想惹腥,于是就给苟二球面授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就是想办法把姑娘灌醉,然后再行奸污,天亮后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既然想灌别人的酒,那就得找一个理由,于是胡德标就想到了这个馊主意:先让女人帮忙缝补衣服,然后以道谢为由邀请她吃宵夜,这样女子就不会起疑心。女人嘛,酒量肯定不济,在酒桌上三杯五杯就把她放倒,然后把事儿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办了。

  女人缝补衣服的时候,那边连长胡德标也没闲着,他把一排长陈哈皮和二排长杜哈儿叫了过来,把院子里有个漂亮女人的事儿给说了,看他们两个也有那么一点意思,就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了出来。

  陈哈皮、杜哈儿听后非常感动,想不到连长吃肉的时候,还没忘了叫弟兄们喝汤,两人发表了一席忠心耿耿的话语,听得胡德标十分受用。

  胡德标是个十分谨慎的人,知道干这种勾当人越少越好,就以明天大清早要行军为由,招呼警卫员和炊食班的人员早早睡了,然后自己亲自下厨,搞了几个小菜,在自己的房间里摆好桌子,倒好酒,叫一排长陈哈皮去苟二球的房间叫人。

  陈哈皮到了苟二球的房间,一见美若天仙的女人,魂都飞出了九霄云外,好在苟二球咳嗽提醒,陈哈皮才媚笑着对姑娘说明来意,姑娘也没往坏处想,就爽快地答应了。陈苟两位排长欢喜得不得了,女子站起来的时候,没看见柳大发,问了句:“柳大哥呢?”

  苟二球慌忙笑着回应:“你柳大哥怕你缝补衣服辛苦,早早的去准备宵夜,这不,宵夜准备好了,咱们过去,就可以看到他。”

  女子随着苟二球和陈哈皮到了胡德标的房间,大家相互介绍一通,然后坐下来吃菜喝酒。这女子不愧是大家闺秀,见个世面,刚开始,她就主动倒满一碗酒,双手端起,大大方方地对胡德标、苟二球、陈哈皮、杜哈儿道:“小女子虽有报国之心,无奈女儿之身,今天有幸得见四位赶赴生死前线的大哥,三生有幸,特此敬你们一杯。”

  开始胡德标还怕女子不肯喝酒,这一瞧,有戏了,于是不怀好意的说:“姑娘若有心敬我们四位,那应该喝四碗才是,如果不行,那就——”

  姑娘一听,二话不说,又接连干了三碗。“好酒量,好酒量!”众人笑赞,紧接着四个心怀鬼胎的男人又回敬了姑娘四碗。三劝两不劝,不到十分钟,姑娘已喝了不下十碗酒,可是让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她面不改色心不跳,挽着袖子,大叫:“又来,又来!”

  这个动作,把胡德标等人吓得面面面相觑,就是十碗凉水,凭姑娘那肚皮,也难容下,想不到十碗酒喝下去,跟没事儿一般。看着众人吃惊的样子,女子呵呵一笑:“实话给你们说吧,我父亲在太平镇有许多产业,布皮、洋货、白酒,我任白酒总管!”

  胡德标一听,给杜哈儿使了一个脸色,杜哈儿就站起来进了厨房,端出一盆丝瓜汤。胡德标亲自给女子盛了一碗,关切道:“姑娘天生酒量,我们佩服得很,喝了这么多酒,也该喝些汤暖暖胃。”

  各位观众,你道这丝瓜汤有什么来头?那可不是一般的丝瓜汤,诡计多端的胡德标做了两手准备,第一手如果这个女人喝酒,那就用酒灌她,第二手这个女人不喝酒,那就用药灌晕她。

  这丝瓜汤里,放有麻醉药,是先前胡德标吩咐杜哈儿到镇公所团部卫生队取的,胡德标想,如果女子不肯喝酒,强灌,肯定会引起她的怀疑,于是就想到了用迷魂汤,酒不喝,这汤可得喝两口吧。

  女子不知汤里有诈,端起碗来,一口饮尽。这药可是强效麻醉剂,只听得“当”的一声,碗掉了,女子也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下。

  胡德标冷笑一声,把女子抱到床上,命令手下收了碗筷,他从裤兜里掏出三个纸团,往桌上一扔:“2号,3号,4号,凭运气抓,抓到了就按号码到门外排队。”

  “1……1号呢?”苟二球在四个人当中酒量最差,喝得有些摸不着北了,于是提出了一个傻乎乎的问题。只听得啪的一声,苟二球屁股上挨了一脚,被踢出了门。“狗日的,还想同老子争第一。”胡德标啐一口。

  待陈哈皮和杜哈儿抓了纸团出了门,胡德标把门一关,一边脱衣一边往床上走去。这女人喝了烧酒,脸蛋红通通的,模样可爱极了,胡德标伸手就去解她的上衣,还没摸到衣服,那床上的女人突然手臂一翻,死死的扣住了他的手腕。

  6、

  破天荒地,太平镇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奇案,四个腰头上别着火儿的国军军官,一夜之间惨死在贾家大院。

  骂声,诅咒声四起,有人说,这杀人犯真他妈的造孽,人家可是赶着北上打鬼子,保家卫国,你把人家给弄死了,太不应该了,太缺德了,生个儿子肯定没屁眼。

  死的四个军官分别是:连长胡德标,排长陈哈皮,排长杜哈儿,排长苟二球。最先发现尸体的是胡德标的勤务兵驼小官,一大早,驼小官就端了洗脸水到连长胡德标门口,连续叫了几声,都没反应,驼小官感觉事情有些不妙,一下子撞开了门,里面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

  胡德标、陈哈皮、杜哈儿和苟二球,四人赤裸裸的躺在地上,脸上各贴着一张纸,纸上标着一、二、三、四。

  驼小官把手往胡德标鼻子下面一探,抽了口凉气,他又分别在另外三个人的鼻孔下面探了一下,探完后就冲出屋子大吼起来:“来人啦,来人啦,死人了!”

  团长很快得到了消息,亲自带人来到贾家大院,把贾家大院围了个水泄不通,把胡德标的全连人马进行了隔离审查。审查的结果,当天夜里,既没有外人进来,死者也没有出去,他杀的可能性较小。

  团长和参谋长仔细的勘察了现场,死者身上无伤痕无血迹,于是就把死亡的原因推理到中毒,而且这种毒还不是一般的毒,可以让死者死得毫不露迹。

  验毒的唯一方式就是开膛验尸,当军医把第一具尸体开膛后,吓得差点晕过去,他跌跌撞撞地从手术室里跑出来,直接奔向了团长的房间,一进门,就哆嗦着说:“无心,无心。”什么无心无心?团长听不明白,加上突然间死了四个人,心情不太好,甩手就给了军医一个耳刮子:“你他娘的什么无心无心,老子要的是尸检报告。”

  这一耳光把军医打清醒了,他脚步一靠,立正,然后断断续续地报告:“报……报告团长,胡连长的尸……尸体已经开膛了,里面没……没有心脏。”什么?没有心脏?团长哪里相信有这等事,他指着军医的鼻子:“你给老子光天化日下说鬼话,走,带老子去看看,如果有半点假话,老子第一个毙了你!”

  团长又叫了参谋长,同军医急匆匆的赶到临时搭建的手术室,抛开胡德标尸体上的尸布一看,血淋淋的内脏,像花儿一样绽开,里面的确少了一样东西。咦,撞他妈的鬼了,团长和参谋长久经沙场,哪里相信这个邪,团长指着另一具尸体,对军医说:“马上开膛,我要当面看看。”

  在团长和参谋长的亲自监督下,军医又把另外三具尸体开了膛,结果那三具尸体同胡德标的尸体一样,五脏六腑什么都不缺,就缺心脏。这事儿大了,骇人听闻,团长和参谋长嘀咕一阵,赶紧命令军医把尸体用针缝了,二人看着军医把尸体缝好,团长又对军医命令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可千万不要泄露,否则,按泄露党国最高机密论处,就地枪决。”

  团部很快通报了胡德标等四人的死亡原因,说他们四人因为饮酒过度,酒精中毒而亡。

  师部来电催促团部赶路,团长和参谋长商量一阵,就决定留下一个排处理胡德标等四人的后事,这个任务恰巧落在了柳大发所在的那个排,毕竟兄弟一场,由胡德标的兵送他们四人最为合适。没有领头人,团长又从其他连调派了一个排长领头。

  参谋长平时喜欢看些风水书籍,是个有神论者,他认为胡德标等四人的心是给僵尸掠走了,于是给处理后事的排长程大龙交待了三点:第一,务必用汽油把四具尸体火化,第二,处理完后随即全速追赶大部队,第三,从太平镇出发时,全连官兵要喝黑狗血,并由黑驴蹄子开路。

  参谋长知道军队一般不会招惹邪乎的东西,但是一旦招惹上,那麻烦就大了,所以就考虑得十分周到。

  程大龙按参谋长的指示,亲自拎了两桶汽油,命令八个士兵把四具尸体抬到太平镇场口一个偏僻的山岗,他正准备往尸体上浇油的时候,鲁大个儿说话了。鲁大个儿对程大龙说这四位兄弟相处长的七八年,相处短的三四年,如果就这样把他们给烧了,连重新投胎做人的机会也没有,这也太那个了。

  这程大龙和胡德标是同乡同村人,他比胡德标小五岁,以前给胡德标当过警卫,全靠胡德标提携才当了排长。听鲁大个儿一说,程大龙提油桶的手又缩了回来,违抗军令那可是死罪,正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鲁大个儿对其余七个兄弟一眨眼,七个兄弟随同鲁大个儿一起跪在程大龙面前。

  鲁大个儿对程排长说:“胡连长等四人待兄弟们不错,兄弟们已经商量过了,如果你肯高抬贵手,不烧了四位兄弟的尸体,我们八人绝对守口如瓶。”在程大龙的默许下,鲁大个儿等七人动手在地上刨了四个土坑,然后把胡德标等四人埋了。

  回到贾家大院,天已完全黑下来,黑狗黑驴也懒得找,程大龙就集合队伍准备出发,炊食老王走过来问他要不要现在派发饭团,程大龙摆摆手:“抓紧时间上路,饭团在路上发。”

  程大龙仔细地清点了人数,连自己在内总共二十八人,一切准备完毕,他一声令下,全排开始出发。

  柳大发走在队伍的中间,心一直“砰砰”跳个不停,他的脸上涂满了狗血,尽管一个排的人马给他保驾护航,但他还是怕得要命,因为部队要经过黑水崖。黑水崖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几个小时前,有个女尸给说会在那儿迎娶他做偏房。

  7、

  事情还得从昨天晚上贾家大院说起,柳大发从苟二球屋里出来后,回到楼梯间,抽了一支闷烟,心里感觉还是有些不舒服,满脑子还是白衣女子,怎么睡也睡不着。于是又爬起来往苟二球房间走去,柳大发是这样想的,苟二球睡睡白衣女子没有什么,就怕白衣女子反抗惹怒了苟二球,给他一枪嘣了,那自己就带大过了。

  还没到苟二球门口,柳大发就看见了苟二球、陈哈皮和白衣女子从屋里走出来,他悄悄地跟到他们后面,看陈哈皮和苟二球把女子往哪里带。当他们跨进连长胡德标的房间后,柳大发傻眼了,这几副颜色凑在一起,够那女人受的,于是后悔莫及。

  柳大发怕玩出人命,于是偷偷上了胡德标的屋梁,揭开两张瓦片,如果危及到女子生命时,他准备随时豁出去,结果万万没想到让他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胡德标伸手想去解昏迷中白衣女子的纽扣,却不料被白衣女子反手一把扣了手腕,那白衣女子指甲暴涨三寸,钢钩般的嵌进胡德标的肉里。胡德标张开嘴想大声呼救,却不料白衣女子长长的舌头像蛇一样钻进胡德标的嘴巴里,她脑袋一摆,那长长的舌头就把胡德标血淋淋的心子给卷扯了出来。女子把舌头一缩,胡德标的心子就被她圄囵吞进了肚子里。

  柳大发在屋顶上看得毛骨悚然,知道白衣女子是由僵尸所扮,吓得屁滚尿流,一下子从屋顶滚了下来,连滚带爬的往楼梯间里跑去,一回到楼梯间,就从裤兜里掏出照片,然后划燃火柴准备把它烧掉。

  却没料照片上的女人突然张口说话了:“好你个没良心的柳大发,我满足了你的愿望,你却想烧了我!”柳大发吓得手一颤,火柴落在地下,顿时四周漆黑一片。黑暗中女人继续说:“让你搂了也就罢了,想不到你还设下圈套让那四个禽兽轮奸我。”

  柳大发跪在地上,头磕得“咚咚”的响,一边磕头一边颤抖着说:“姑奶奶恕罪,如果我不叫你回来,那苟二球就要杀了我,他把你带给胡连长,这完全是他的主意,与我无关!”

  “你推脱得到干净!”黑暗中僵尸冷笑一声:“事情由你而起,如果要我放过你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柳大发已吓得六神无主,听说僵尸能饶了自己,心喜若狂:“如果你能饶了我,我天天给你烧纸,把你供在神龛上。”

  “哈哈——”僵尸一阵大笑:“我又不真是你姑奶,如果你真心对我好,你就留下来给我作个偏房,今天晚上我没有时间,等我有空,我会在黑水崖敲锣打鼓的迎娶你!”

  柳大发小腿肚一阵抽筋,原本跪着的身子一下子跌翻在地,全身哆嗦得像打摆子,他想张口大叫,喉咙上好像有一口痰粘上了,只能干瞪眼干着急。公鸡打鸣的时候,柳大发喉咙里那口痰才吐了出来。

  他哆嗦着在地上摸了老半天,摸到火柴,点燃油灯,然后又颤抖着手从地上捡起照片,牙一咬,壮着胆子把照片伸在了油灯之上,转眼间,灰飞烟灭!

  天亮的时候,柳大发听到驼小官的叫喊,第一个跑了过去,看到胡德标等人的尸体,他知道这事一出,少不了还得在贾家大院呆上一两宿,于是趁贾家大院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偷偷跑出去想主意。好不容易在两里外的一个村庄里找到一只黑狗,他把苦心积存下来的三个大洋放在狗的主人手里。

  狗的主人是一个上了年龄的老人,弄明白柳大发的来意后,嘴巴笑得合不拢,一只狗卖三个大洋,这可赚大了,他欢天喜地按柳大发的吩咐把狗杀了。

  柳大发用木盆接了狗血,然后端进老人的屋里,把门关了。老人不知柳大发要干什么,但他明白,即便柳大发把他的家给拆了,今天这笔生意还是赚了,所以也不理会。

  柳大发关好门就开始脱衣,在他们家里有个说法,黑狗血避邪,如果把黑狗血涂满全身,那就是金钟罩铁布衫了,任他妖魔鬼怪万般厉害,也休想奈何自己半分。方法到底管不管用,柳大发不多想,只要能避邪,宁滥勿缺。

  柳大发脱光衣服时吓了一大跳,昨天晚上给苟二球那一折腾,居然忘了处理自己身上那件红肚兜,最要命的是,这件红肚兜如今变成了白肚兜。死人穿的肚兜自然是用纸做的,如今自己同女尸撕破了脸皮,女尸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

  撞鬼已成事实,胆小的柳大发反而不害怕了,不管是布肚兜还是纸肚兜,自个儿摘下来烧了也就完事了。柳大发抓住肚兜猛力一撕,突然惨叫一声。那肚兜哪里还撕得下来,它紧紧地贴在柳大发的身上,与皮肤浑然一体。柳大发这一撕,不是在撕肚兜,而是在撕自己,难怪不由得大叫一声。

  老人听到叫声,在外面拍门:“年轻人,咋的了?”

  柳大发忍着痛,在屋里应了声没事没事,就往身上抹狗血,除了脸和脖子,全身都抹了个遍。抹完后还找了一个小瓶子盛了半瓶,留着晚上涂在脸上。

  他以为狗血能治肚兜,等了半袋烟的工夫,身上并没有起任何变化,娘的,看来再劫难逃,有了这个肚兜,就相当于给女尸在自己身上埋了一个眼线,如今走到哪里也摆脱不了女尸的纠缠。柳大发穿好衣,推开门毛毛燥燥地往贾家大院赶,在路上不小心撞翻了一个人,柳大发骨子不坏,见撞了人,立即弯腰把别人扶起来。

  被撞翻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驼子,柳大发连连道了几声对不起,驼子站起来,看了柳大发一眼,不由皱起了眉头,一把扣了他的手腕。柳大发吃了一惊,用尽全力想抽回来,无奈驼子的力气太大,深深的指甲掐进了他的肉里,一用力疼痛不已。“这位兄弟,看你浮躁不已,急急忙忙赶去做什么?”驼子问。

  柳大发没想到自己好心不讨好报,莫非你个驼子还想以此讹诈我不成?他虚张声势道,咱可是当兵的,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你不放手那就莫怪咱不客气了。驼子一下子松了手,柳大发拔退就跑,只听到驼子在后面道:“别人叫我陈驼子,替人看些风水,兄台如有事情,可到显峰庙来找我!”

  8、

  程大龙见人少行动方便,为了赶上大部队,于是就选择了山路。出了太平镇大约一公里,炊食员老王开始发放饭团。他把担子放下,从担子里数了二十八个饭团,然后跑到最前面从第一个开始往后发,发完后他不由皱起了眉头,狗日的怪了,二十八个人二十八个饭团,怎么会少了两个呢?

  他把担子里剩余的饭团数了一遍,没错,自己拿了二十八个饭团。老王又跑到队伍的前面,点着人头把队伍从头到尾数了一遍,二十六人,加上自己和排长刚好二十八,人数没错。真他娘奇怪了,哪个狗日的多吃多占?

  老王骂骂咧咧从担子里又拿出两个饭团,给了走在最后的鲁大个儿和另外一个战士。一想又不对了,自己和排长还没算在内,二十八个饭团发了二十四个人,足足少了四个,真他妈的邪了,连长胡德标一行也是四个,莫非冤魂不散,还跟在队伍里?

  老王头上沁出了冷汗,他拿了一个饭团走到排长程大龙面前,本来想把这事给说出来,可又怕自己弄错了,程大龙看见老王怪模怪样的样子,问了声怎么啦?老王心一颤,把饭团递在程大龙面前,程大龙看了老王一眼,拿着饭团狠狠的咬了一口。

  整个队伍中,最担惊受怕的要数柳大发了,他把帽子压得很低,一声不吭地低着头走路,生怕别人看见了他涂了狗血的脸。出了镇子上了山路,柳大发更是沉不住气了,他又想起了胡德标惨死的模样,想到前天晚上还在马厩里咬过女鬼的舌头,他不由“哇”的一声,把刚刚吃进嘴里的饭团全都呕了出来。

  熏臭的秽物一下子喷到了走在他前面的那个人的背后,奇怪的是,那人不但没有责怪他,而且还回过头冲他微微一笑,这一笑,柳大发差点吓死。你猜这人是谁?柳大发在心里提防了女尸千万次,但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见死去的胡德标,这可是没有心里准备的,他尖叫一声,疯狂的舞起双手,一边舞一边喊,“鬼,鬼——”

  黑灯瞎火的,大家一听,齐刷刷地把枪从背上拿下来,推子弹上膛。排长程大龙一看,大惊失色,黢球麻黑的,只要有一支枪走火,就有可能引起大家都把枪乱放一通,那就危险了,他大吼一声:“都把子弹下膛,把枪背在背上,哪里来的鬼!”

  程大龙命令完毕,走到狂魔乱舞的柳大发面前,抬腿就是一脚,狗日的球吃多了发饱胀!一脚下去柳大发趴在了地上,不过人清醒了许多,不再乱舞,可浑身上下哆嗦不止。

  “打你娘的冷摆子!”程大龙一把把他提起来:“说,给老子说,哪里有鬼,鬼在哪里?”

  “我……我刚才看到了胡……胡连长——”柳大发惊魂未定的说。“啪”一声,程大龙顺手就给了柳大发一个耳刮子,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了柳大发脸上的狗血,心里鬼火冒了三丈,“哗”的一下从腰杆上掏出手枪抵住柳大发的脑门:“狗日的,装神弄鬼,信不信老子毙了你?”

  全排人都可以认为柳大发说的是鬼话,但是要除去一人,炊食老王。炊食老王一听说柳大发看见了胡德标,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他一把拉了排长程大龙的手:“排长,把枪放下,有话好说。”老王五十多岁,资格老,有面子。程大龙把枪放下,大喝一声:“鲁大个儿!”

  “有!”鲁大个儿大应一声,小跑到程大龙面前,程大龙指着柳大发:“这个人交给你了,如果再不老实你就狠狠的给我锤,把他锤死了我给你记功!”

  鲁大个儿夹着个子矮小的柳大发到了队伍的后面,程大龙重新集合队伍出发。

  鲁大个儿凶悍威猛,自然不是欺负弱小之辈,平时里虽然在部队里霸道惯了,但是对老实巴交个儿矮小的柳大发并没有太多的恶意,相反为了显示自己的粗壮,他还常常为柳大发打抱不平。鲁大个儿把柳大发夹到后面,松开手臂,说:“胆小不是你的错,跟到我老子把你保起,看哪个妖蛾子敢来找你。”

  炊食老王悄悄地走到后面,他掏出烟给了一支鲁大个儿和柳大发,划燃火柴,他把鲁大个儿和柳大发点上,柳大发的手抖得十分厉害,手里的烟几乎把持不住。利用点烟的时间,老王把鲁大个儿拉开一点距离,然后压低声音悄悄的问柳大发真的看到胡连长了?

  柳大发使劲地点点头,老王听后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的吸烟。队伍前进还不到一公里,突然最前面发生一声尖叫,排长程大龙跑到前面大声问什么事,什么事?况小山掉悬崖下了!有人回到。程大龙从士兵手里抢过火把,往前面一探,娘的,前面居然是一个大裂谷,到底有多深,光凭火把根本看不了。

  救……救我!

  谷中传来况小山惊恐的声音,凭声音判断,大概在十米左右,况小山掉下去的时可能抓住了什么现在悬在半崖也说不定。程大龙听到呼救声,立即命令全体人员解下皮带,他把皮带一根一根接了,然后慢慢地往裂谷里放,一边放一边高呼:“况小山,接皮带!”

  折腾了半个小时,终于把况小山拉了上来,他脸上划了两道口子,庆幸的是命给捡回来了。

  “况小山,你是怎么带路的?”程大龙瞪着他问。

  “我哪里带路了?”况小山反问一句。程大龙指着他的鼻子:“你说你是川东人,熟悉路,出发前我是不是给你说了叫你走第一位带路?”“你要我带路你前面安排人做啥呀?”况小山不服气的说:“你前面不是还有开路的尖刀兵吗?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鬼知道他为什么把咱带到这里来。”

  程大龙听不懂了,自己什么时候派过尖刀兵在前面开路?这时走在第二位的士兵开始证实况小山的话:“我们前面十米处一直有四个人带路,咦,现在人呢,莫非一脚踏空摔死了!”

  这人的话刚好被赶过来的炊食老王听到了,他心里明白又是那四个鬼东西在作祟,老王把排长程大龙拉到一边,小声说,排长咱真撞鬼了,炊食老王又把自己发饭团的事儿告诉了程大龙,最后总结,少饭团,柳大发看见了胡德标,带路的看见了前面另外四个带路的,所有的怪事证明咱们真的撞鬼了。

  老王年纪大,阅历多,程大龙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对老王的话,他不得不相信。该死的,都是那个鲁大个儿不让烧尸体,看来问题就是出在胡德标等四具尸体上。参谋长早就有预见,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可惜的是自己没有认真执行,如果烧了尸体,喝了狗血,带了黑驴蹄,事情就不会这样了,程大龙想。

  事到如今,埋怨也没有用,程大龙就向老王讨主意,老王抽了半支烟,对程大龙说:“咱们都是别火儿的军人,按理来说煞气很大,一般的脏东西绝对不敢惹咱,我看这次一定是我们的人把人家给惹毛了,脏东西肯定有备而来,说不定前面还有更危险的事情等着我们,黑天麻地的,我看不如原路返回,到贾家大院再留宿一晚,天亮时再做打算。”

  俗话说,杀人莫过头点地。做鬼的也是这样,程大龙带领人马按原路返回贾家大院,就算是怕了,告饶了,原路退回大家相安无事,柳大发混在里面也逃过一劫。

  兵走了,贾家大院的主人也回来,听到有人敲门,主人赶紧执着油灯开门,门一开,柳大发突然发出一声嚎叫,从背上取下枪推子弹上膛,哆嗦着瞄准大门——

  9、

  “砰”的一声,开门的女子尖叫一声,油灯落到地下。

  “谁开枪,谁开枪!”程大龙大喝一声,看到鲁大个儿抱起一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下,程大龙走上前一看,不由大怒:“柳大发,又是你!”

  “鬼——,女尸——”柳大发喘着粗气撕打着鲁大个儿。吃一堑长一智,程大龙再也不把柳大发的话当疯话了,吃惊的问在哪里?柳大发用手指着大门,程大龙从腰里拔出手枪,往大门走去,看见地上躺着一个女子。紧接着一个五十多岁穿戴不俗的中年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一看,把脚一跺,大吼一声:“吃的给你吃了,住的给你们住了,这还有没王法?”

  这中年人便是贾家大院当家人贾仁贵,倒在地下的是他女儿贾春莲。幸亏鲁大个儿眼快手快,柳大发只是朝天放了一枪,贾春莲是给枪声给吓晕的。程大龙命令人把柳大发绑了,然后赶紧给贾老爷赔罪,见爱女没事,贾老爷也没说什么,听说部队要暂住一宿,一个排不算多,贾老爷立即叫下人安排。

  这一闹惊动了一个人,那就是贾家请来的风水先生陈驼子。官兵走后,贾老爷就带领家眷赶了回来,可一听说自己家里死了四个当兵的,于是就请了方圆数百里的风水先生陈驼子。陈驼子让贾家找来一面约摸一人高的大镜子,镜子上用红绳缠了几圈,然后对着胡德标等四人出事的屋里上下左右照看了一遍。

  半柱香后,镜子里出了一个女人的影子,虽然有些模糊,但是贾老爷还是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女儿春莲,陈驼子正要说点什么,枪响了,于是跟在贾仁贵后面跑出来。看到被捆绑的柳大发,陈驼子吃了一惊,这不是白天撞自己的那个年轻人吗?柳大发身子和手被捆,嘴仍然没闲着,不停的大叫有鬼有女鬼,当陈驼子搞清楚向贾小姐开枪的就是柳大发后,他伸出手指一算,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他向程大龙要了柳大发,然后把他带到一个屋子,关了门,陈驼子劈头盖脸就问柳大发你还想不想活?谁也不想死,柳大发直点头,那好,陈驼子说你想活的话就得把在贾家大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娘的,这可是个人隐私,怎么能随便告诉人?柳大发不出声。“那好吧,今夜凌晨十二点就等着女尸来掏你的心吧!”陈驼子说完转身要走人。

  柳大发一听,知道这个驼子是个高人,急忙跪倒在地:“还请高人救我!”除了马厩里的事一口带过外,柳大发把照片、胡连长的死全盘托了出来。陈驼子听完后,说:“虽然你想入非非,但整个事件中,你并无大错,要我救你,你必须陪我去一趟黑水崖。”

  陈驼子从怀里取出一只黑驴蹄,闪电般地伸出一只手卡住了柳大发的下巴,柳大发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陈驼子的另一只手就把驴蹄子送进了柳大发的嘴里。

  柳大发不知陈驼子给他灌的是什么东西,不过那蹄子太大,他想即便是吃的也不太容易一口吞下去,于是惊恐着挣扎,可怎么也挣不脱陈驼子的手,“咕”的一声,陈驼子在柳大发胸口一拍,驴蹄就给他吞了下去。

  陈驼子松开手后,柳大发用手摸了摸喉咙,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于是也就不多问。陈驼子找到程大龙要了白天没用的两桶汽油,然后带柳大发到了黑水崖,虽然天苍苍夜茫茫,陈驼子的眼睛却厉害无比,他远远的指着一座没有墓碑的野坟对柳大发说:“就是那座坟,我先前就跟踪了一段时间,现在你尽管往坟前走,无论看到什么发生什么,那都是幻觉,千万不要大叫,也不要往后退半步,否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柳大发强打精神,张大眼睛,隐隐约约的看到前面有一个土丘。他牙一咬,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女鬼送了自己肚兜,相当于埋了眼线,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她的手掌,不如今晚来个干脆,是死是活全凭天定,虽然心里直打哆嗦,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往坟前走去。

  越向前,土坟越清楚,那土坟与柳大发以前见过的没有多大区别,很普通很一般。到了坟前五六米,突然一阵蓝光,闪出四个身影来,喇叭、锁呐、鼓、锣响了起来,真他妈的像迎娶婆娘。柳大发苦笑一声,定眼一看,那四个身影都穿着军装,正是死去的胡连长、苟二球、陈哈皮和杜哈儿。他心毛得慌,想后撤,可想起了陈驼子的话,于是闭着眼,幻觉,幻觉都是幻觉,他一边念一边往前走。

  “嘿嘿,我等你很久了!”一阵阴笑,柳大发睁开眼,看到坟前坐着一个干瘪的女尸,既然知己知彼,柳大发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那女尸全身上下什么都没穿,柳大发心里骂了一句真不要脸,可一想到前天夜里还同她春宵一刻值千金,胃里又翻江倒海。

  柳大发用陈驼子教他的话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贾家大院之事因我一人而起,与其他兄弟没有关系,你要我的命可以随便拿去!”“你倒是一个爽快人,”女尸阴笑道:“既然你识破了我,按我们僵尸的规矩必须活吞了你的心,咱废话也不多说,你张开嘴吧。”

  虽然有陈驼子在后面罩着,柳大发还是有些不踏实,他用手抹了抹自己的心口,然后眼睛一闭,把嘴慢慢张开。那女尸坐着未动,只见她一张嘴,一条宛如长蛇的舌头伸了出来,一下子钻进了柳大发的喉咙,一团东西就被卷了出来,被女尸圄囵的吞进肚子里

  这女尸用同样的手段,吞了不下一百颗人心,哪里知道柳大发的肚了里藏有一只黑驴蹄,女尸的肚子一阵巨痛,她知道自己着了道,于是两只巨爪一翻,拼着命扑向柳大发,这时陈驼子飞奔而至,把手里早就准备好的桃木虎头八卦镜砸在了女尸的头上。

  女尸长嚎一声倒在地下,片刻间化成一滩乌水,露出了白森森的骨架。主人已死,四个傀儡不再具有生命,它们相断倒在地下同女尸一样化成一滩乌水,露出白骨。陈驼子和柳大发折了几根树枝,把地上的白骨搞到一起,然后把两桶汽油浇在上面,划了火柴,一团熊熊大火燃了起来。

  事情办完了,柳大发松了一口气,正要给陈驼子道谢,突然一下子跌倒在地下,抱着肚子打了几个滚,口里吐出一团白沫来。

  10、

  陈驼子拔开柳大发的胸口一看,只见他的肚子比平时小了许多,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的勒住了,脸色大变,赶紧扛了柳大发一口气跑了五里路。到自己的茅屋,陈驼子找来纸,做了一件纸背心,然后扒光柳大发的上衣,此时的柳大发,肚子比腰还小,全身抖个不停,已经翻起了二白眼。

  陈驼子拉起柳大发的手,三五几下就把纸背心套在了他身上,渐渐的,柳大发的肚皮像正在吹气的气球,慢慢的涨了起来,人也醒了过来,他吃力的问自己怎么了?陈驼子笑着说没事了,半个小时后你的肚兜就可以脱下来了。

  陈驼子嘴里这么说,可心里悬着:这年轻人要不是遇到我,那就准得没救了。关于僵尸肚兜,陈驼子的师傅传下来的一本《阴阳十八笈》里面有记载。说起这个《阴阳十八笈》那可是阴阳宝典,共十八章,前九章讲的是风水,后九章是则是惩魔除鬼之术,由春秋战国无名术士即陈驼子的开山鼻祖所著,后来很多风水秘笈都借鉴了它,包括比较经典的《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

  可惜的是传到陈驼子的手里,就只剩下了前九章,柳大发身上的僵尸肚兜在书上的第十章有记载,陈驼子曾听师父说起:那僵尸和人一样,男女僵尸之间也重感情,僵尸虽然没有性爱也不能结婚生子,但男女僵尸相互倾慕也是常有的。如果一个痴情的男僵尸爱上一个女僵尸,作为“爱情”的考验,女僵尸会把自己唯一的肚兜戴在男僵尸身上,这样的后果是如果她死了,男僵尸也将不能独活,他将在肚兜里幸福的死去。

  这好理解,同殉情一样。可纸背心为什么能克僵尸肚兜呢?陈驼子的师父没有告诉他,想来想去,陈驼子认为纸衣服只有死人才会穿,活人穿上纸衣服,就会给外界产生一种死的假相,一了百了,死人最大,这样附加在他身上的一切就自动解除。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了,柳大发身上又发生了一件令陈驼子意想不到的事情:他身上的纸背心突然化成纸屑散落下来,肚子再一次像被什么东西紧紧的勒了,又逐渐变小。这一次比上一次来得快,痛得柳大发抱成一团在地下打滚。

  接下来更玄了,柳大发的头发完全竖了起来,整脸逐渐变蓝,原来由于与女尸有过苟合,柳大发的身体里已经染上了尸毒,那尸毒逐渐聚拢,所以纸背心失去了它的功效。如果再不想办法,尸毒攻心,人死了不说,搞得不好还会发生尸变。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桃木虎头八卦镜砸烂柳大发的头,可陈驼子生性善良怎么也下不了手,他一咬牙,想出了最后一招,于是飞快跑到书房,取来师父留传下来的上半部残本《阴阳十八笈》。陈驼子对痛苦不已的柳大发说:“我准备用祖师爷传下来的《阴阳十八笈》救你,可祖师有遗训,只有嫡传弟子,才可以拥有秘笈的所有权,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听说能救自己,柳大发咬着牙点头。陈驼子就用《阴阳十八笈》重新制了一件纸背心套在柳大发身上。这半部《阴阳十八笈》淫浸了几十位风水大师的精血,威力自然非同一般,片刻,柳大发全身冒汗,如雨滴,脸色逐渐由蓝变白,再由白转向正常。陈驼子虽然心痛秘笈,但看着柳大发好了起来,心里也感到一丝安慰。

  半个小时后,柳大发完全恢复了正常,在汗水的作用下,纸背心与僵尸肚兜粘在了一起,陈驼子把它小心的从柳大发身上取下来,脸上露出几分惊奇:这纸背心与僵尸肚兜结合后变成了一种韧性很大的纸皮,像动物皮一样,而且难能可贵的是皮子上的字依然清晰可辩。这下好了,穿在身上,也不怕别人偷。

  开口收徒,那可不是儿戏,陈驼子答应了柳大发,就没有办法收回,他把柳大发带到列位祖师爷灵前,让他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柳大发又给他磕了三个响头,陈驼子就把纸背心传给了柳大发,这师徒关系就正式生效了。

  柳大发暗喜自己不仅捡回一条小命,而且还可以由此不用提着脑袋北上,欢喜得不得了,陈驼子虽然是一个阴阳先生,可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楚,连夜把柳大发送到了贾家大院。

  说来也怪,穿上纸背心的柳大发大大小小打了十多仗,居然安然无恙,滕县保卫战他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然后悄悄回到家里。凭着纸背心的记载,他自己学会了测字算命看风水,在他们那个小小县城小有名气,过了两年就娶了我祖奶奶,他们相亲相爱,过着十分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