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

尸冢

  楔子

  世界各地都发生过砍头命案,台湾也不例外。台湾第一件发生的砍头命案距今已有好几十年了,被害人是一位退伍军人。现在他的头颅仍在内政部警政署刑事警察局里,是杨日松博士的收藏。那颗头颅的毛发至今还在生长,科学的解释有二:一是毛囊尚未死亡;二是头骨内的毛发跑出来了,但是灵学上认为被害人尚有冤屈。

  另外要提的是一件家庭悲剧。一位高中生放暑假时,因为爸爸上班,妈妈出国,经常一人无聊在家。一天,这位不喜欢运动的高中生突发奇想想参加足球营以排遣寂寞,并立刻到杂物柜想把小时候玩的足球找出来。因为柜子里的东西相当多,他又不想一样一样地搬出来,所以伸手进去找。最后他摸到一个球体,费力拉出来后,震惊地发现居然是妈妈的头颅,原来爸爸说妈妈出国这件事,全都是谎言。

  最后要提的是,一则被封锁的新闻。十几年前,在台北县的一所高职,警察从学校中某位美术老师的专属画室里,发现了十几具女尸,全部都没有头颅。这位老师供称人全是他杀的,因为为了完成极致的画作,所以他需要真人的无头模特儿。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那些头颅被藏在哪里,那位老师死都不肯讲,因为他认为,那些躯体没有头颅才是最完美的比例,警察没办法只好出动人马,自行搜索,但是却无功而返。因此,这件案子就随着那位老师被枪毙,草草了结。

  然而,这些头颅堆起的坟冢,似乎不想结案,他们有话要说……

  笔仙

  华成工商,位于台北县和台北市的交界处,是一所具有颇多类科的职业学校,名气不算太小。至于外观,和一般的学校没两样,白色的校门,三列教学大楼,形成一个“口”字形,而中央置有一座操场,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后方另有一栋两层类似学生宿舍的封闭式建筑。

  星期六下午,除了留守的教职员和运动的学生外,校园里并没有太多人,包括地下室的社团活动中心也是一样,空空荡荡的,大概只有灵学研究社的社办里还有人在。(恐怖故事)

  灵学研究社因为没有太多活动,再加上长期被训导主任打压,所以已经面临倒社的威胁,现在只剩下十人左右,而今天社长谢孝诚就特地利用假日,找来担任干部的社员古欣洁和李恭伟,希望能挽救这个局面。

  孝诚现在是美工二年级,身高颇高,体重也不小,虽然外表看起来很爱玩,但是脑子里其实充满着和灵异有关的事,是现任的灵学研究社社长。欣洁是资管二年级,喜欢追求时尚,她加入灵学研究社起初的目的是为了接近前任社长,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加入不久后,那位前任社长就被退学了,所以社团现在对她而言,只是消磨时间的活动。恭伟是机工二年级,外表和一般学生没两样,但是多了一股书卷气。他喜欢思考灵学和科学的关系,他喜欢以科学的角度来解释鬼故事,所以经常被孝诚认为是来踢馆的人。

  “怎么样,你们想出办法了没?”孝诚曲着身子向前,以期待的眼光看着另外两人。

  桌子对面的欣洁和恭伟似乎完全没有准备就来开会,因此只好沉默相对,使得周围充满尴尬的气氛。

  “早就知道你们会这样,看来只好用我的点子了。”孝诚语气中充满着无奈,并顺手将桌上的一迭纸张丢给欣洁和恭伟,“这是阿伯学长留下来的资料,你们看一下。”欣洁和恭伟拿到那堆资料后,稍微翻了一下,过不了一会儿,欣洁就将资料全部塞给恭伟,明显不太想继续看下去。

  “这不是很久以前的故事吗?什么美术老师砍人头之类的,大家哪会有兴趣啊!”欣洁颇有埋怨地说。

  “先听我说嘛,其实阿伯学长早就怀疑这是不是真的,所以从去年开始就在调查这件事,只是调查不到一半,他就被退学了。”孝诚充满自信地继续讲,“我看了一下阿伯学长的笔记,几乎可以确定这件事是真的,如果我们能完成学长的遗愿,一定可以引起学校骚动,到时候我们社团一定会很屌。”

  “不要讲得学长好像死了一样好不好。”欣洁似乎对自己的心上人感到不平。

  此时,恭伟仍静静地翻着那堆数据,最后一页写着,“我在上一届年的毕业纪念册中,发现美工乙班的学姐都留言,希望同班的学姐张紫玲能早日安息,由于上一届年和传言的砍头案发生时间非常接近,所以我怀疑她是被害人之一。”

  “恭伟,你觉得怎么样?”孝诚想听听恭伟的意见。

  “我们可以先问问她的同学,确定她的死因,再决定要不要查下去。”

  “我早就想到了,也问了五六个学姐,她们说虽然不很确定,但是八九不离十,而且……”孝诚的音量突然变得有点小。

  “而且什么?”

  “张紫玲尸体被发现后那几天,她的同学几乎全部都做了相同的梦,就是他们班在上课时,突然从走廊传来脚步声,使得老师和同学都静下来,而且心里都感到很不安,然后那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停在教室前为止,接下来教室的门慢慢被打开,居然是张紫玲,而她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话,‘老师,上课了。’”就在孝诚说完这件事后,三人突然都说不出话,整个社办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氛。

  “我居然会被你们说服,我一定是疯了。”欣洁缓缓跟在孝诚和恭伟的后面,并不时抱怨。

  “孝诚,我也觉得这不是很好的办法,什么笔仙、碟仙其实都只是人的心理作用而已啦。”恭伟附和着。

  “试试而已,又不会死。”孝诚不悦地回答二人。

  孝诚提议到学校后方的旧校舍,试图找出案发的美术工作室,再利用笔仙的方法寻找真相。由于旧校舍已经很久没人来过,显得肮脏不堪,墙壁到处都是黑色的污渍,而且因为是类似学生宿舍的封闭式建筑,所以颇为秽暗,孝诚三人只能靠着手电筒的光束,确定所走的方向。

  三人一间一间寻找,最后来到二楼最内里的教室,孝诚拿着手电筒照了照门旁左上角的牌子,上面显示“美术教室”四个字。

  “应该就是这里了。”孝诚回头向另外二人示意之后,慢慢开门准备进去。

  “不是这里吧,应该是那位老师的专属工作室才对吧。”欣洁认为孝诚似乎搞错了地方。

  “可是这里的每一间教室我们都看过了,根本就没有工作室,所以只有这里最有可能。”孝诚仍执意在这里实验。

  进到美术教室后,孝诚用手电筒到处照,三人的视线跟着光束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前头是讲台和黑板,中间几乎是空荡一片,靠内侧墙壁的地方摆满了二十来架的画架和椅子,还有一张桌子,而四周贴满了素描画作,但是几乎都已泛黄,甚至破裂到只剩一角。

  “天花板好像很潮湿?”恭伟看了一下木造的天花板。

  “可能漏水吧。”孝诚一边随意地猜测,一边走向内侧墙壁,将桌子拖到中间。恭伟赶紧帮忙搬动椅子,但是心理却总觉得,这间教室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却又说不出是少了什么。

  三人坐定位后,孝诚将手电筒摆在一旁照着桌上,并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随后三人便将右手共同握在笔上,并屏住呼吸,等待下一刻的来临。

  “张紫玲,我们想找你。”孝诚小心翼翼地发问。

  三人仔细盯着笔尖,就这样大约过了一分钟,仍然是一片静默。

  “张紫玲,可不可以告诉我们你和其他人的头颅在哪里?我们非常愿意帮你。”孝诚不死心又继续发问。

  “或许我们搞错方法了吧,好像必须在纸上写‘是’和‘否’,还要念一些咒什么的啊!”欣洁突然尖叫一声,放开了笔,因为她发现手电筒的光束突然闪烁不停,孝诚和恭伟也被这景象吓了一跳,而使笔从手中脱落,掉在桌上。

  “应该只是快没电而已吧。”孝诚愣了一会儿后,将手慢慢靠近手电筒,轻轻把它拿起来,并先将开关关掉,又立刻赶紧打开。手电筒的光束恢复稳定,不再闪个不停。

  “看吧,没事啦。”孝诚试图安慰欣洁。

  一旁的恭伟把快到嘴的话又吞了进去,他本来想说,手电筒没电多半应该直接暗掉,而非一直闪烁,但是为了避免落井下石,于是忍住不讲。恭伟回过神后,发现孝诚和欣洁的表情完全不对劲,似乎很恐惧,而且静静地,不说一句话,此时他才发现,走廊外传来“叩叩叩……”脚步声,而且越来越大声,明显是向美术教室走来。另外更不可思议的是,桌上的纸张上不晓得什么时候冒出了三个字——“在这里”。

  “叩叩叩……”逐渐变大的脚步声最后在美术教室的门前停下来,孝诚三人屏住呼吸紧盯着门,“哐”的一声门随即被打开。

  “好啊,又是你们灵学研究社。”是训导主任田仓,他脸色相当难看,言语中也充满着不悦,“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旧校舍里会有灯光。通通给我到训导处来!”

  孝诚三人互看了一会儿,松了一口气,但又有点担忧,因为知道绝对免不了一顿训斥,无奈下只好微微低着头跟着主任走。此时,虽然大家情绪都还未稳定,但是恭伟还是不忘顺手将桌上的纸张带走。

  阴庙

  “x,老秃驴,骂这么久,都快要吃晚饭了。”孝诚一边骂,一边整理社办里的文件,准备回家。

  “你看,我早就说这是烂主意,现在怎么办,他说要叫校长把我们社停掉耶。”欣洁无奈地在一旁埋怨,“也好啦,反正我受够了。”

  “等一下,你们想想。”孝诚突然停下手边的工作,“老秃驴干吗这么激动,一定有鬼,换句话说,砍头那件事一定是真的,如果我们找到证据把它揭发,这样死得也会很有价值。”孝诚越说越激动,欣洁却回以白眼。

  “你们没写这三个字吧。”恭伟突然打断孝诚和欣洁两人的对话,并将那张纸放在桌上。

  三人不断地对看,虽然心中明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希望有人能承认,然而结果还是令人失望,这也使得社办里有股异常的安静。

  恭伟低下头盯着那三个字,好像在沉思,过了一会儿,慢慢说出他的想法,“我想我们三个人都无法脱身了。”

  晚上十点多,恭伟已经在房间里打了将近两小时的电话,经历下午的事情后,孝诚三人决定到图书馆影印1989年的毕业纪念册,并分成三份,准备打电话给张紫玲的全班同学,希望能找到新的线索,但是到目前为止,恭伟这边所能找到的线索都仅止于张紫玲同学共同所做的那个梦而已。

  “喂,请问许雅文在吗?”恭伟已经有点疲累了,看一看手上的名单,大约只剩四五人。

  “我就是,请问你是?”

  “学姐,你好,我是华成的学弟啦,我叫李恭伟,我是想请问你关于张紫玲学姐的事,不晓得可不可以?”恭伟表现得相当礼貌。

  “你问这个干吗?”对方似乎颇为疑惑。

  恭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对方表示能理解。

  “有件事我很少跟别人说。紫玲最要好的同学是我,她的位子就在我的左后方,我们很喜欢聊天,我还常常去她家玩。紫玲失踪时,我还到处找她,但是都找不到,我那时候很担心她,因为她不可能不告诉我她的行踪,而且在她失踪前,我感觉得出她的心情很坏,所以很怕她会出事……”对方稍微停顿,然后又继续,“就在她失踪后的一星期,我记得是下午第二堂课,我突然感觉紫玲的位子上好像有人,我侧着头想看看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很希望是错觉,但是我真得看到紫玲坐在她的座位上,头一直低低的,因为头发遮住的关系,我看不到她的脸,但我知道她在哭,然后……”对方再一次停顿,而且语气中有些恐惧,“她的头突然断掉,从脖子掉到桌子上,我还清楚地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我因此大叫了一声,吓倒了所有的人。老师当我压力太大,要我回家休息,而我回过神时,发现紫玲的座位又是空空的了。过了没几天,老师就宣布紫玲的死讯,但是没说为什么。”

  “你还记得张紫玲学姐的家在哪里吗?”恭伟试图转换话题。

  “当然记得,因为她们家很特别。学弟,我跟你说,我知道紫玲一定有冤屈,你们一定要想办法帮帮她。至于她的家……”

  孝诚、欣洁和恭伟三人已经沿着山路走了快一小时,由于坡度有点陡,所以相当吃力,再加上三人不断地注意路旁,更是疲惫不堪。

  “那个学姐到底是怎么说的啊。”欣洁语气有点抱怨。

  “她说张紫玲学姐家是一座庙,沿着这山路走会先看到一阶梯,然后往下走就会看到了。”恭伟复述了一次昨晚得到的线索。

  “怎么会有人家里是庙,还有干吗建在这种鬼地方啊?”孝诚也相当疑惑。

  “她们家只有两个人,她和她妈妈,她妈妈好像是乩童,以前大家乐很流行的时候,她妈妈就干脆在这附近建了一间庙,供奉一些‘好兄弟’,帮人赢钱,不过大家乐不流行后,就几乎没人来了,连昨天那个学姐都说她在张紫玲失踪后也没来过。”

  “希望那个学姐不要骗人。”欣洁还是满肚子狐疑。

  “找到了,应该就是这里吧。”恭伟突然停下来,指着路旁的一道石阶。

  三人低下头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道石阶的形状有点乱,而且有不少破裂处,加上一旁的杂草苔藓几乎快把阶梯覆盖住,所以根本无法看清楚全貌,只可以隐约看出,这阶梯长度似乎颇长,因为它不断地往下延伸,前方也因为树阴的关系显得很昏暗,好像看不到尽头似的。

  “真的要往下走吗?怎么觉得很毛,好像会通往另一个世界似的。”欣洁开始打退堂鼓。

  “我们已经无法脱身了。”恭伟转过头提醒欣洁事情的严重性。

  就这样,三人开始沿着阶梯往下走,每一步都非常谨慎,深怕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大约十分钟之后,一间五平方米的中型庙呈现在他们眼前。虽然看得出是庙,但是却有一股迥异的感觉,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墙壁是泥土和红砖所砌,但是完全没有上油漆,一看就知道非常老旧。庙里有一香案,上面有两个大红烛和一座香炉,但几乎快被灰尘所覆盖,看得出已经很久没有人迹了。而香案前供奉的是大约十来具的泥偶,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每具都有各自的特色,唯一共同的地方是眼睛全被蒙上了一条红布带。

  “这间庙后面有一间房子耶,那应该就是张紫玲的家吧。”孝诚突然发现庙后面另有一间房屋。

  三人赶紧走到后方,希望能找到张紫玲的妈妈。房屋只有一层,是砖瓦所建,大约十平方米左右,旁边另有一间附属的小屋,看得出是洗手间。整体而言相当老旧,应该很久没人整理过,这不免令孝诚三人有点失望。孝诚随后上前敲了敲门,门并没有关上,但是屋里也没有人响应。

  “还是进去看一下吧。”孝诚提了欣洁最不希望的建议。

  “你和恭伟进去就好,我想去洗手间。”欣洁赶紧回应。

  “好吧,随你。”孝诚和恭伟于是走进房里。

  欣洁在孝诚和恭伟进屋后,也慢慢走往洗手间。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好像是东西酸掉。”恭伟感到有点反胃。

  “应该是食物坏掉之类的吧。”孝诚随意地猜测。

  进屋后先看到客厅,里头只放了几张桌椅,而内里左侧有一条走道,孝诚和恭伟决定继续往里面走。进走道后,亮度立刻暗了下来,视线只能以模糊两个字形容。

  “这应该是卧室吧。”孝诚注意到走道旁有一扇木门,慢慢将它打开。

  “小心点。”恭伟提醒着。

  门打开后,两人被突然映入眼里的景象吓得说不出话,床上有一具尸体,穿着中年妇人的衣服,有些破烂,明显已死去很久,皮肤上也已经长满了尸斑,有些肉甚至已腐烂,几乎快看到骨头了,而渗出的尸水也把床单弄湿了一片。

  与此同时,几乎全暗的洗手间里,欣洁几乎快不能呼吸,也不敢移动身子,深怕一稍有举动就会招来不测,因为在她寻找如厕的地方时,居然听到里头传来不应该出现的声音,“呼呼呼……”是人的声音,正喘着气。

  在孝诚三人发现的阴庙和住宅旁,围着一堆警察和鉴定人员,正手忙脚乱地处理屋内的两具尸体,而孝诚三人坐在一辆警车里,接受询问。

  “你说你们是想调查一件杀人案,所以才跑到这里来?”问话的警察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孝诚看了一下欣洁和恭伟二人后,随而向警察点点头。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小鬼到底是在想什么,真是绝耶。”警察一边低头写着笔录,一边讲着,“我跟你们说啊,因为现在还搞不清楚那两具尸体是谁,所以接下来的调查可能需要你们帮忙,我们会通知你们的父母,在家里乖乖待着,不要乱跑啊。”三人无奈地看着彼此,深知回家后免不了会被教训一顿,甚至如果训导主任得知,社团绝对会关门大吉。

  “在这里等一下,我叫同事载你们回去。”警察阖上笔录,走向正待在屋内商量案情的同事。

  此时,殡仪馆的人员们正依警察的指挥,抬着两具冰棺,分别进入房间和洗手间,准备将尸体移走。

  “欣洁,洗手间里的那具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恭伟好奇地问。

  “我一走进洗手间,就想看看马桶在哪里?结果居然听见旁边有人喘气的声音,转头去看,就看见浴缸里泡着一具尸体,还没有头,所以我就……”欣洁用右手不断摩擦着左臂,似乎仍心有余悸。

  “所以你就大叫。”孝诚继续欣洁接下来要讲的话,“奇怪,为什么你会听到人喘气的声音啊?”三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和一旁警察嘈杂的讨论声呈现出强烈的对比。

  “我想是我听错了吧。”欣洁试图打破沉默。

  “不管怎么样,我和孝诚发现的尸体应该是张紫玲的妈妈,而你看见的那具尸体就是张紫玲。”恭伟试图把线索连接起来,“那表示张紫玲的妈妈不但没有将张紫玲埋葬,反而将她放在家里,但是干吗要这么做啊?”欣洁突然拉着孝诚和恭伟的衣袖,示意他们看前方。此时,殡仪馆的人员们正将屋内的尸体搬出,而其中一人居然是学长阿伯,他正看着他们,嘴巴不断地在讲话,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阿伯学长怎么会在这里啊?”孝诚满肚子的疑惑。

  “他好像是叫我们打电话给他耶。”欣洁从阿伯的嘴形加以猜测。

  “那个死秃驴,我被退学一定是他搞的鬼,他早就想整我了,我看你们最好小心点,他盯我们社团盯得超紧的。”学长阿伯倒了一杯酒。

  早上的事件偶然地让孝诚三人和阿伯碰了面,于是就趁机利用下午到一家餐厅吃饭,好好聚一聚。

  “对了,学长,你怎么会跑到殡仪馆工作啊?”孝诚好奇地问。

  “你说呢,高职被退学,能找到好工作吗?我算走运了,正好有亲戚在第二殡仪馆,算了,反正我对灵异的事也蛮有兴趣的。”阿伯将刚刚倒的酒一口气喝下。

  “欣洁,你怎么了?大热天穿件长袖,还不讲话。”恭伟突然发现欣洁的异状,一向喜欢追赶潮流的人居然反常,穿得相当保守,而且心仪的人就在面前,居然一直沉默不语。

  “你们说呢?我现在全身都还在发冷耶。”欣洁瞪了孝诚一眼,似乎认为整件事都是孝诚的错。

  “对啊,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啊?”阿伯这个问题正是他今天约孝诚三人出来的主要目的。

  孝诚放下碗筷,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实地告诉阿伯。

  “等一下,不对吧,我在离开学校前查到一件事,旧校舍一楼最内里的储藏室,其实就是那个美术老师的工作室,十几具被害人的尸体就是在那里被发现的,只是学校把牌子换成储藏室而已,要掩人耳目,怎么你们会跑到二楼的美术教室去呢?”阿伯又喝了一杯酒。

  “学长,你还喝,等一下谁抬你回去啊。”孝诚试图阻止阿伯。

  “唉呀,今天馆内有具无名尸要我守灵,喝醉睡大觉,省得胡思乱想。”

  “无名尸也要守灵,你们殡仪馆还真是周到。”孝诚不免觉得有点好笑。

  此时,恭伟将写有“在这里”三个字的纸张拿给阿伯,证明他们说的都是实话,而阿伯在接下那张纸后,歪着脖子一直注视着,似乎也摸不着头绪。

  “学长,先别管这个,张紫玲和她妈妈的尸体怎么样了?”孝诚急着希望知道事情的一二。

  “你们听过养尸吗?”阿伯放下纸张,表情显得有点严肃,“早上搬完那两具尸体后,我们馆内的人都在猜这件事和养尸脱离不了关系。”孝诚三人脸上都浮出疑惑的表情。

  阿伯接着讲,“这是前辈告诉我们的,听说将人的尸体泡在水中,并念一些特定的符语,请来阴神,就是道行比较高的‘好兄弟’,可以让这具尸体和他的灵魂慢慢重新结合,甚至长出新的肉来,一开始叫‘生尸’,有点像植物人,接下来是‘行尸’,就是会走动的尸体,最后,这个人会复活,就是‘活尸’,又可以叫作活死人,他们几乎和活人没两样,根本很难区分。”阿伯又倒了一杯,“但是这要付出代价的,一来浸泡的水会有尸毒,养尸的人如果不小心碰到,死亡的机率非常高,另外,因为这是和‘好兄弟’交易,所以到了‘行尸’的阶段后,必须要回馈,也就是要不断杀人以作为奉献,直到‘好兄弟’满意为止。”

  “学长,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欣洁终于打破沉默。

  “今天我搬房间内的那具尸体,全身长满尸斑,又不断渗出尸水,尸臭味也特别重,明显是中了尸毒而死,另外洗手间里的那具,我是没看到,但是听同事讲,好像是泡在水里,而且有些肉不但没腐烂,甚至感觉好像是新长出来似的,毛发也一样。欣洁,搞不好你听到的喘气声,是张紫玲肺部在动的关系。”阿伯更加严肃起来,“很明显,张紫玲她妈妈在帮张紫玲养尸,但是自己不小心中了尸毒而死。我们馆内比较年长的人都认为要赶快请道士处理,可是谁知道检察官说必须等他明天看过之后,才准我们这么做,所以张紫玲的尸体现在只好放在我们馆内附设的解剖室。”孝诚三人听完这番话后,心中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安的压迫感,慢慢向他们逼近。

  殓房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冰柜一旁的录音机不断播放着念经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房间内。

  房间大约有十平方米,前头有简单的灵堂布置,桌上铺着鲜黄的麻布,两根白蜡烛的火不断地摇曳,另外也放了一些鲜花素果,只是遗照是空的,并没有相片。冰柜里放着一具无名尸,由于玻璃的雾气太重,以至于看不到里面的样子,只可隐隐约约晓得里面有尸体。

  一张木床放在冰柜的左侧,阿伯就躺在上头,虽然还没睡着,但是因为醉酒的关系,已经陷入相当昏沉的状态。

  “阿伯,阿伯……”阿伯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

  “阿伯,阿伯,快起来呀。”这一次,阿伯确定真的有人在叫他,但是似乎离自己有点距离,听得不是很清楚。

  阿伯转身努力睁开眼睛,但是因为烛光比较微弱,而且自己酒意很浓,所以眼前一片蒙胧,搜寻了一会儿,发现门口外站了一个人,阿伯揉揉眼睛,再看一次,确定是同事阿兴。

  “干吗啦?”阿伯语气中似乎有点不悦。

  “走啦,不要守了,我们去吃宵夜。”阿兴有点急促。

  阿伯看了一下表,是凌晨两点,“你发神经啊,这么晚了,不要啦,我头痛死了,我想睡觉。”阿伯转回身去。

  阿兴还是站在门口不断地催促,试图说服阿伯,但是阿伯终究不为所动,继续睡觉,甚至已经听到打呼声了。最后,阿兴只好放弃,转头离开。

  阿兴转头离开灵堂后,突然狂奔起来,他想赶紧去找其他守夜的人来帮忙,因为他刚刚居然看到早上搬的那具无头尸,正缓缓地在移动,就在阿伯睡的木床底下……

  凌晨三点半,天还没亮,甚至空气中还有些许凉意,法医黄昌荣开车来到市立第二殡仪馆,想继续赶工验尸,把手上的报告完成。就在他走向附属解剖室时,发现其中一间灵堂前挤满馆内的工作人员,不断地忙进忙出,心想应该又是和死者家属起了争执,这种事在殡仪馆早就见怪不怪,所以他也没多问,就径自走入地下室。

  解剖室设置在地下室,和停尸间相邻,平常里头大约都会放着五六具左右的尸体,等待法医的解剖相验。黄昌荣进入解剖室后,先打开日光灯,随后就穿起工作用的白袍,走向放在正中央的解剖台。

  为了防止尸体腐烂,解剖室的冷气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运转,所以里头的温度相当低,另外,由于是地下室的关系,平常很少有人到这里来,所以十分地安静,相对地,解剖台前水龙头的滴水声,就显得非常嘈杂,“滴滴滴”……

  黄昌荣坐在解剖台旁的椅子上,将剪刀、镊子等工具放在身后右方的架子上,以方便工作,而他的正后方就放着那五六具等待解剖的尸体。

  黄昌荣将解剖台上的白布掀开,是一具五六十岁左右的男尸,身上全是刀伤,大约有三十多处,似乎只能以“残破不堪”四个字才足以形容。这具尸体的眼睛还没闭上,好像在看着黄昌荣似的,所以他就先顺手把尸体的眼睛阖上。随后,他将手往右后方伸出,在工具架上摸了摸,一会儿才找到他要的剪刀。他拿着剪刀往颈上的刀伤处剪,血立刻流出,他不禁摇了摇头,心想眼前这个男人生前是被人砍死的,没想到死后还要被他用剪刀剪。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黄昌荣突然听到身后有“唰”的一声,他立刻转过头去,查看是怎么回事,身后的五六具尸体都放在铁架上,白布也都好好地覆盖在上面,可是黄昌荣却隐约感觉,他刚刚听到的好像是白布被掀开的声音,不禁开始有点疑神疑鬼。这时最靠近门口的日光灯突然闪了一下,他才确定原来是灯快没电的声音,也安心了不少,于是又转回头继续工作。

  黄昌荣剪开尸体脖子上的伤口后,想拿镊子将淤血拨开,于是又把手往右后方伸出。他先放下剪刀后,接着就在工具架上摸索,想找寻镊子,就在手到了架子的最边缘时,他突然摸到一个物体,冰冷却又有点湿软。

  “怎么会有人的手?”黄昌荣惊慌地赶紧转头,但是就在这一刹那,眼前那只手立刻掐住他的脖子。

  在解剖室里,传出挣扎的声音,但过了一会儿,这挣扎声就消失了,只留下了滴水声,滴滴滴……

  凌晨五点,天已经有点微亮,孝诚躺在床上,整夜没睡,一边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一边不断转着手上收音机的广播频道。

  “为您插播一则新闻,台北市立第二殡仪馆在今天凌晨两三点左右发生了命案,据悉被害人有两名,分别是馆内人员欧阳伯和法医黄昌荣,目前警方正在着手调查中……”孝诚震惊地坐起来,没想到居然在广播中听到阿伯学长遇害的消息,一时间脑袋里完全空白。过一会儿后,孝诚稍微回过神,继续转着收音机的频道,希望能在别台获得更多的消息。

  “先生,你别开玩笑好不好,我们是请大家call-in说鬼故事,但是请你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真的啦,我刚刚开车回家时,经过辛亥隧道,真得在中间的涵洞看见一个没有头的人在那里走,好像是女人,因为她穿的衣服是洋装……”

  孝诚完全不知所措,脑中只浮现出三个字——张紫玲。

  离早自习时间大约还有二十分钟,孝诚、欣洁和恭伟三人选在学校的其中一处,商讨接下来应该如何处理这两天所发生的事。

  “我们应该放手了,再下去不晓得还会发生什么事?”孝诚坐在阶梯上,一边抽着烟,一边说着,手还不停地发抖。

  “我也这么觉得,就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吧。”欣洁还是套着一件长袖衬衫,脸却不断冒着冷汗。

  “可是,我总觉得事情有点怪怪的,或许……”恭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孝诚愤怒的语气所打断。

  “已经死两个人了,其中一个还是阿伯学长,你还想要怎么样!”孝诚说完后,还不断喘着气。

  恭伟决定闭上嘴巴,保持沉默,心想没料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当初是孝诚提议查这个案子,今天强烈要求终止一切的也是他,不禁觉得自己被骂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只要一想到阿伯学长的死,对大家而言毕竟是一大打击,就决定不再多说什么话。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恭伟无力地趴在桌上,眼睛看着外头,同学都已经陆续放学回家,但他仍不想离开。其实今天一整天,恭伟都无心上课,满脑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总觉得一切好像快接近真相,希望能早点厘清始末。

  恭伟突然抬起头,拿起那写有“在这里”三个字的纸张,心想这三个字应该是张紫玲学姐写的,但是为什么她会说她的头颅在美术教室,而不是那个美术老师的专属工作室,也就是现在旧校舍一楼的储藏室,难道被害人的头颅真的在美术教室,可是美术教室有地方藏吗?恭伟努力地回想美术教室的布置,对了,我总觉得那间美术教室好像少了什么,我现在知道少了什么了,那教室墙上的画几乎都是人头石膏像的素描,但是前天我完全都没有看到石膏像,这表示那教室一定有专门放石膏像的地方,难不成……恭伟一想到这里,立刻起身跑向旧校舍,想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虽然恭伟心理有点恐惧,但还是鼓起勇气走入漆黑的美术教室。

  “奇怪,怎么会没有柜子之类的东西,而且,其实仔细想一想,如果那些头颅真的要是藏在柜子里,警察早就应该发现了吧。”恭伟无奈地靠在墙上,还一边以手电筒到处乱照。

  在灯光照到天花板时,恭伟开始有了新的想法,“尸水,对了,如果有一堆尸体放在一起,难免会渗出尸水,就像张紫玲的妈妈一样,而这里的天花板,确实好像太潮湿了点,可是……管他的,都到这个地步了,试试看。”恭伟赶紧将角落的桌子拖到天花板潮湿处的下方,并在桌面上放了一张椅子,再慢慢爬上去。到最顶端后,他试图用手去挤推木造的天花板,试到第二块时,板子果然被推了开来,他稍微往里头看了一下,发现里面居然有高约一公尺的阁楼。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到里面看看。

  “咳咳咳”……因为蜘蛛丝和灰尘的关系,恭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在拍掉身上的灰尘后,他便拿起手电筒照了照,就在灯光照到最深处角落的一瞬间,十几颗人头石膏像立刻映入他的眼里。

  恭伟弯着腰缓缓地走近这些石膏像,希望一切并非如他推测。

  “呕……”恭伟忍不住有股想吐的感觉,因为他发现这些石膏像多半外层都已经剥落,而里头居然是人头骨,还不断发出一股一股的腐臭味,“难怪那时候警察找不到,谁会想到这里有阁楼,即使发现,也可能会以为只是普通的石膏像。”。

  “恭伟同学,你跑到这里干吗?”恭伟被后头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发现原来是训导主任田仓。

  “主任,原来是你呀……”恭伟止住自己的话,愣了一下,心想:奇怪,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主任都会随后出现,难道他整天都盯着旧校舍,干吗要这样……

  “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恭伟同学……”田仓脸上有一丝不太自然的微笑。

  恭伟瞬间明白了一切,心想我就一直觉得很奇怪,那位美术老师杀了十几个女人,干吗最后要选择自己学校的学生,好让自己被警方盯上。难怪主任要一直打压我们社团,难怪他会想尽办法让阿伯学长退学,也难怪张紫玲学姐要在她同学的梦中提到老师,如果我没记错,我在毕业纪念册看到,他们班的辅导老师就是训导主任田仓,他是杀害张紫玲学姐的凶手。

  “恭伟同学,干吗不讲话?”田仓弯着腰缓缓向恭伟走近,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条麻绳,“怎么,你好像很怕我似的。”

  “主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恭伟快喘不过气了。

  “我xxx的,我早警告过你们了,叫你们不要再玩了。”田仓停住脚步,蹲了下来,一边将麻绳用两手拉直,一边冷冷说道,“呵呵,让你死明白点,紫玲其实是我女儿,我和她妈妈有婚外情,但我已经负起全部的责任,给她妈妈一大笔钱,条件是从此以后她们母女就和我没关系,天晓得,我居然会教到紫玲,而且她不晓得从哪里知道我是她爸爸,威胁要让学校和我老婆知道,我实在没办法,约了一个晚上在美术教室和她谈判,谁知道她这么倔,不得已,我只好勒死她,哈哈,没想到杀了紫玲后,听到有人往教室走来,就是那个变态的美术老师,他带着一颗头颅,而我躲在一旁,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杀了十多人,还把头颅做成石膏像,平常藏在这里,上课时就拿给学生作画。天助我也,我就趁机把紫玲分尸,嫁祸给他。”田仓不断地将麻绳往左手上绕,以增加力道,“警方发现那些受害人的躯体后,我整天担忧他们会查到真相,还好那个美术老师真是疯得彻底,连自己杀了哪些人都不知道,但我还是不能安心,因为这些头颅一直都在,我害怕被发现后,警察会查到新的线索,所以我没事就来这里绕绕,你知道吗,我花了多少苦心来维护一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