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

不该说的话

  人们害怕的是死亡,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不惧死亡的狂野的心。

  夏夜,白天下过整整一天的雨后,这样凉爽的夜晚对于小李来说无异于那些电影里在沙漠里偶遇的绿洲,值得珍惜的东西最好不要浪费,所以小李选择了自己认为最聪明的做法——睡觉。

  静静地听着雨水打在房顶的声响,一丝丝凉气轻抚着皮肤,小李很快就睡着了。夜愈深,凉气加重了好多,半睡半醒间,小李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继续睡,突然感觉背上有几节冰冷的手指碰了自己一下,顿时惊醒过来,转过身来隐约看见有个黑影弯着腰看着自己,小李惊喊了一句,“谁?!”

  “我,阿健”,小李的同事张健轻轻地说。

  面对同事这恶作剧般的打扰,小李忍不住骂了几句,“作死啊你,恐怖小说看多了吧,敢耍老子了啊……”

  阿健一直沉默着,等小李埋怨完,俏皮地说,“对不起啊,李哥,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啥惊喜,这明明是可耻的惊吓”,小李连忙打住他的话,说,“啥事,非得等到这夜黑风高时才说?”

  “跟我来,有样东西给你”,张健转过身,没等小李答不答应就开始往外走。

  “东西,什么东西?哥哥现在只缺个女人”,小李埋怨着,但由于内心那原始的好奇心,和渴望礼物的虚荣心,急忙穿好衣服向阿健跑去。

  “哎,啥东西啊,给点提示……”,小李就这样一路上问个不停,阿健只是一句话,“跟我来就是了”。

  等小李自己都感觉到自己话太多时,突然意识到一切都太静了,听不到一声虫鸣。“静到极处不就是死吗”,小李对自己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望着前面婆娑的树影像一只只怪兽向自己呲牙咧嘴,有些害怕了,决定不走了,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腿好像已失去了使用权,一直往前走。

  “你这叛徒,看老子以后怎么折磨你”,小李暗自和自己的腿较着劲,抗议无果后,感到危险的小李回忆着自己看过的恐怖片的剧情,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看向阿健。

  “好奇害死猫,no作no die”,小李嘴里虽然这样叨叨,但口是心非似乎也不是女人的专利。当小李慢镜头播放似的看向阿健时,人不见了。

  “按剧情发展,我再闭一次眼再睁开时,肯定有一张脸摆设在我眼前”,小李就这样按着作死的步骤想着做着,当再次闭眼睁眼时,小李回了一下神,“哎,我有病啊!什么时候了还见证奇迹啊”

  拐弯抹角了一阵子,小李停在了一座棺材一样的平房门前,双腿这时也回过了神,似乎要给主人一个选择的机会——是走进去还是走回去?

  看着自己身边一座座的“坟墓”,站在坟外的小李嘀咕了起来,“进非我所欲也,退亦非我所欲也,还是喊吧”

  “救命呀……”,一声声呼喊后,涛声依旧,“草,我是男的,在中国救人也是有男女之别的,还是别扰民了”

  “进还是不进呢”,正当小李再次犹豫时,屋里传来了一声娇柔的女声,“进来呀”

  显然来者不善,但本着中华民族几千年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优良传统,小李还是决定进去。

  “见了面说什么好呢,晚上好?俗……”正当小李又云里雾里的想入非非时,突然看见阿健正在大厅里端坐在餐桌前喝着汤,眼睛正笑眯眯得看着自己。

  “那女的呢?”,小李毫无思索得就是一句,刚出口就感觉说这个有点不适当,但话已出口,小李只能等待阿健的答复。

  阿健似乎对这个跑题的问题并没感到扫兴,还是笑眯眯的,不急不慢地用手指着他面前的一大碗汤。

  汤色泛红,有几只青菜叶,红辣椒,绿辣椒,干辣椒一应俱全。当肉香飘入小李的鼻孔时,碗里一颗大大的眼球浮了上来,直直地看着小李。

  “啊……”,随着一声惊喊,小李被自己的叫声叫醒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前额,凉凉的,看了看屋里昏暗杂乱的摆设,有几分瘆的慌,连忙打开了灯,长出了一口气,“真他妈的刺激!”看了看手机,离起床时间还差10来分钟,又躺下睡了起来。

  刚和上眼,就见一个乱发披肩的女的已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手劲真大,当气快上不来时,小李就被自己憋醒了,自己的手正掐着自己的脖子。看看手机还有8分钟的时间,浪费了多可惜,只是现在睡还是不睡已成了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铛铛铛”,平时在还没睡醒前就被这么无情得打扰,小李一定会有想杀死人的想法,但今天例外,因为不用在为刚才的问题烦恼,只要是选择不像1加1那么能让人简单的判断时,选择总是在折磨人,然而当没有选择的时候,是否已选择了死亡。哎!乱死了,胡思乱想了一下后,小李病殃殃似的拖着拖鞋走向门去。

  刚打开门,就看到阿健的大脑袋对着自己笑,小李愣了一下,开口道,“健健健健健……呀,笑的这么淫荡,非奸即盗,说想干啥”

  “盗用洗发水一下,我的刚用完忘了买了,立刻在你的生命和洗发水之间做个选择吧”,阿健还是笑嘻嘻的说着。当贵的东西愈贵,贱的东西似乎也愈贱,小李二话没说就把一瓶的确很贱的洗发水送了出去。

  走出门,望向东方,太阳已露出红扑扑的大脑袋,又是一个大晴天,晴的意思就是热。

  车间里,摇头扇刚理你时又不理你,不理你时又理你了,弄得每个人都心乱乱的,当心躁动时总难免会说很多话。车间里有个摄像头,当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它似乎只是一个摆设。

  “小李,你说这世上是好人多该是坏人多?”阿健随便想了个话题说起来。

  “平常人多,平常就是说不好不坏,也好也坏,不好的时候也不会杀人放火,好的时候也不会向雷锋叔叔那样将一个月的工资都送人”

  “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是人,我是神,哈哈哈哈”

  “你是神……精病吧。不开玩笑了,你既然说平常人多,那这个人世也不就不好不坏了”

  “有稀有的好人,有比稀有的好人多一些的坏人,还有平常人,你想让人世是好的,这就叫多姿多彩,你想人世是坏的无可救药的,这就是屈原会选择死的原因,一个十分有爱的人心死的时候连自己都恨活在这个人世。平常人,不会太爱就不会太恨,所以没有极端,所以世界上最多的是平常人”

  “如果有的选择,你想成为那种人”

  “只要心里感到舒适,做那种人不可?感觉自己是好的我就去做好事,感觉自己是恶的我就去做坏事,感觉自己是个平常人,我就还得忍着高温在这里干活”

  阿健沉默了,因为一个人来了,大家都沉默了,小李想能招蛇出动的原因不是那个摆设的问题,而是说话声的确太大了,人多力量大,力量大了,声音也会很大的。只是很奇怪,老板都是喜欢静的,却往往都是脾气非常大的,这是在装呢还是在装呢。

  吃午饭的时候,小李非常高兴,甚至说有些得意,为早上的一番高谈阔论得意,但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哎!人世就是这样,冥冥中总有些人或事在不停地左右着自己,不让你长久的快乐,也不让你长久的痛苦,所以凡事都想的坏点,结果就不会太难过。此刻小李已想好了最坏的打算,“除死无大事,让白菜土豆来的更猛烈些吧,虽千万目光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把筷子向那一丁丁肥肉捯去”。

  当一个人决定离去,是在逃避,还是在探求能改变一下自己的下一个未来,既然相逢总难免相离,已经相离,只是不知还会不会相逢。阿健走了,走得那么潇洒,什么东西都没带,什么人都没通知,就这样轻轻地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小李很纳闷,能像雷锋叔叔一样把一个月工资都留给了老板,他这是要闹那样。

  一颗心似乎永远无法完全了解另一颗心,就像太阳,你看得到他的光辉,却看不到他的黑点,但黑点一定是存在的。当你认为一个人是好的时,他的坏也就不那么坏了,只是他到底是好是坏,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莫名其妙的少了一个朋友总会让人有一些胡思乱想的想法,反正小李也是一个爱胡思乱想的人,走了一个人,似乎什么都没变,天气也没变,还是有说话的,还是有责骂的,最慢和最快的时光就是在这样的重复中上演着。

  每天都有死亡,正如每天都有新生,只是大多数人身边遭遇过的都是正常的生死,没有可歌可泣的爱恋也没有以命相博的仇恨。大家都在渴望,渴望发生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好伦为谈资,因为平凡的人要对付平凡的人生,能多说些话,日子就不难打发。

  此刻的车间就像是一个集市,因为的确发生了一件很要命的事。

  说他要命是因为的确出了一条命案,更要命的是,这命案就发生在当地。老板似乎也动容了,当他来车间视察时,车间先是一静,没想到老板却主动的聊起了这件事,于是原先杂乱的探讨声变成了有条不紊的会议似的进行着。

  “以后再也吃不到红烧肉做得红烧肉了”。

  “你要是亲眼看看现场,我肯定你以后都不会吃红烧肉了”。

  “知道警察来到现场说得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又不是逮捕犯人还说什么你可以保持沉默啥啥的,见到犯罪现场一般都不怎麽说话吧”。

  “这次不一样,‘真香啊’”。

  “什么香,我咋没闻到?”。

  “笨蛋,我是说警察来到犯罪现场说的第一句话”。

  “看来警察饿了”。

  “等他们看到锅里煮的东西时却都吐了”

  “那么香却那么难看,锅里到底煮的啥?”

  “红烧肉”

  “红烧肉有啥难看的,再难看的红烧肉我都能吃下去”

  “我说得是饭店老板红烧肉”

  当地警察忙着去搜索红烧肉的新仇旧怨,老百姓也开始了猜测,有人坚信这是一场地沟油引发的血案,想想到底也没听说谁吃地沟油吃死,最后也就不那么坚信了。有人想能做出这么重口味菜的人肯定是个精神病吃货,只是能把一场凶案做得不留痕迹,这是一个多么细心的精神病啊,难怪意林里说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必定还会为你开一扇窗。路边一个算命的也开嘴了,“这是命啊!前两天我就看那个人印堂发黑,劝他破点小财消消灾,他硬是不给,看,这不应验了,来,这位兄弟我看你脸色不好啊”

  人本来就是一种食物,当一只老虎对你有意思的时候,你也只是一堆肉。在它准备享用你的时候并没有良心上的谴责,正如人吃老虎肉时一样。同类之间很少有把对方当成食物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似乎都有一种道德的约束,人还有一种刑法的约束,是不是说人比动物更可怕呢,然而人为何吃人,太饿了还是口味太重了?

  当一个饥饿的人面前放着一碗人肉汤时他的嘴里会不会生出口水,喝还是不喝?饿还是不饿?敢还是不敢?此刻小李正面临着这样的难题。

  小李失眠了,因为晚上睡觉时当他一闭上眼就有一碗汤摆在他面前,勺子和筷子端端正正得摆在他面前,似乎在礼貌地说声请用餐。为了不看到那么恐怖的食物,小李只能睁着眼,疲倦的眼皮使劲一眨一眨的让自己保持清醒,然而这种徒劳好像一直被恶梦嘲笑着,小李愤怒了,当他准备用手去推翻碗筷时,自己就醒了。

  小李就这样被肚子和恶梦折磨着,一天两天。当自己能知道将会发生的画面时,恐怖似乎也不怎么恐怖了,正如当你知道有同事在门后等着喊‘啊’吓你时一样,不在有惊吓。

  当被饥饿逼的没有选择时,排除之前的恐慌,小李似乎也坦然了,其实准确的说他还有一点期待,期待汤里多放点辣。